寒露刚过,塞北的风就带着凉意刮到了京城。皇家猎场的白桦林染成了金红色,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赵珩带着阿瑾骑在马上,手里挽着弓,正盯着远处的鹿群,雁群排着“人”字从头顶飞过,留下几声清亮的啼鸣。
“稳住呼吸,瞄准要害。”赵珩低声指点,看着阿瑾拉满弓弦。少年穿着银色的猎装,身姿挺拔,眼神专注,手指松开的瞬间,箭矢如流星般射出,正中小鹿的前腿——留了活口,既显准头,又不失仁慈。
“好箭法!”随行的将领们齐声喝彩。
阿瑾勒住马缰,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却依旧保持着沉稳:“是父亲教得好。”
苏璃坐在马车里,撩开帘子看着这一幕,阿瑶趴在她身边,兴奋地拍手:“哥哥好厉害!”她穿着件貂皮小袄,手里攥着根胡萝卜,正偷偷喂给身边的小马驹。
沈文坐在另一辆马车上,掀开帘子写生。他画惯了江南的柔情,笔下的塞北秋景却另有一番苍劲——猎猎作响的旗帜,奔驰的骏马,还有远处雁群的剪影,墨色浓淡间尽是旷野的豪迈。
“沈先生,你看那只雁飞得好高!”阿瑶探出头喊。
沈文抬笔,迅速勾勒出雁群的轮廓:“等画好了,给你做成书签。”
日头升到半空,猎队收获颇丰。赵珩让人把猎物分类,皮毛厚实的送去制衣,肉多的分给随行侍卫,阿瑾射中的那只小鹿则被单独留下,交由兽医包扎后放生。
“为何放了它?”阿瑶不解,扒着车窗看小鹿一瘸一拐地跑进树林。
“秋猎是为了历练,不是滥杀。”赵珩翻身下马,走进马车,接过苏璃递来的热茶,“这小鹿还未长成,放它一条生路,明年或许能带来一群鹿崽。”
阿瑾也下了马,走进来补充:“《礼记》有云‘不涸泽而渔,不焚林而猎’,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苏璃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读书能用到实处,才是真学问。”
中午在林间扎营,侍卫们升起篝火,烤肉的香气混着松脂的味道弥漫开来。阿瑶拿着烤好的鹿肉,跑去分给沈文,两人蹲在篝火边,一边吃肉一边讨论雁群的画法,笑声在林子里回荡。
赵珩和苏璃坐在帐篷前,看着远处训练的士兵,听着雁群的啼鸣,忽然想起多年前在江南的逃亡。那时风雨飘摇,前路未卜,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这样安稳地看塞北秋景,看孩子们健康成长。
“等阿瑾再大些,就带他去巡视北疆。”赵珩忽然说,“让他看看边关的将士是如何守城的,知道这太平日子来得不易。”
“好。”苏璃点头,“也该让他知道,除了书本上的道理,这天地间还有更重的责任。”
夕阳西下时,猎队准备返程。雁群再次飞过,啼鸣声里带着南迁的急切。沈文收起画具,手里的画卷已经卷得紧实,上面不仅有秋猎的景象,还有阿瑶喂马的憨态,阿瑾射箭的英姿,以及帐篷前相视而笑的两人。
“这画该叫《塞北秋猎图》。”沈文笑道,“比江南的桃花更有筋骨。”
马车驶离猎场,车轮碾过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阿瑶靠在苏璃怀里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片雁羽;阿瑾坐在对面,翻看今日的猎获记录,偶尔和赵珩讨论几句兵法。
雁声在旷野里渐渐远去,带着秋的萧瑟,也带着成长的印记。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在雁声里的秋猎中,在少年的成长里,在塞北的苍劲里,在岁月的沉淀里,愈发厚重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