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网藤蔓“滋滋”作响,被鳞爪兽的利爪撕开道道裂痕,嫩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蜷曲枯萎,黑褐色汁液顺着破口流淌,像无声的血滴。林风蹲下身,指尖抚过一片刚抽芽的嫩叶,晨露顺着叶尖坠落在焦土上,砸出浅浅小坑,黑土的湿润气混着草木焦糊味漫上来——这是炽壤食灵透支力量的痕迹,如同铁山部落的老灶台燃尽了最后一块柴。
“撑不了多久。”他掐断那片开始发黄的叶子,将雪影狐塞进艾拉怀里。小家伙不安地蹭着艾拉的脖颈,蓬松尾巴扫得她下巴发痒。“带着小家伙往西北跑,我断后。”艾拉刚要反驳,身后突然传来轰然巨响,绿网崩碎成漫天碎屑,鳞爪兽的嘶吼如涨潮海水漫来,裹挟着腥咸的腐臭味。她狠狠咬了咬牙,抱着呜咽的雪影狐钻进扬起的烟尘。
林风挥刀劈开迎面扑来的利爪,金光在刀身流转,却见鳞爪兽眼中的绿光忽明忽暗,像风中摇曳的油灯。他摸出怀里最后半块麦饼咬在嘴里,粗糙的麦香混着烟火气撞开记忆闸门——铁山在灶台前汗流浃背地揉面,面团沾得满手都是;阿浪抢炖菜里的肉被铁丫追得绕篝火跑,笑声比火苗还旺;冰石族长往肉干里拌忆魂花,老花镜滑到鼻尖,说“这花能勾出心里最暖的味道,比任何符咒都管用”。
刀光骤然亮得刺眼。他拽起一根燃烧的藤蔓,将剩下的麦饼碾碎撒上去,火星裹着麦香顺风卷向鳞爪兽群。领头那只突然顿住,利爪悬在半空,鼻尖抽搐着转向西北方,那里有片微微隆起的土坡,枯草丛里散落着焦黑陶片,边缘纹路分明是冰棱部落炖肉罐特有的云纹。
“艾拉!往土坡跑!”林风砍倒两只扑上来的鳞爪兽,滚烫的绿血溅在胳膊上,疼得龇牙咧嘴,却死死追着雪影狐那团晃动的白影冲去。坡顶藏着个被遗忘的灶台遗址,青石板灶面留着烟火熏黑的痕迹,灰烬里埋着块兽类肩胛骨,骨头上刻着歪扭符号,被刀身金光一照,竟顺着刀身爬上来,与之前的符文融成一行字:“风羚肩,松针熏,炽壤埋,七日化戾气。”
“是镇魂烤骨!”艾拉从行囊里摸出油纸包的风羚肉干,指尖因激动发颤,纸包被捏得变形。“冰棱古籍记载过这道菜!能安抚被邪力污染的亡灵,让它们记起生前的味道!”林风利落地将风羚肉干裹上炽壤黑土,塞进灶台余烬,又抓出松针粉撒下去,香气“嘭”地炸开,像点燃了堆篝火,暖意顺着鼻腔往骨子里钻。
土坡下的鳞爪兽群集体僵住。领头那只的利爪悬在半空,眼中绿光渐渐迷茫——它似乎看到了模糊画面:雪地里狂奔的风羚群,篝火边分肉时粗糙的手掌,陶罐里咕嘟冒泡的肉汤漂着油花。林风将烤得金黄流油的肉块扔过去,落地的“啪嗒”声像道暗号,鳞爪兽迟疑地低下头,用鼻尖碰了碰肉块,突然叼起转身朝西北方狂奔,绿莹莹的眼睛在奔跑中褪成温顺的灰棕色。其他兽群跟着冲下土坡,庞大身躯撞得枯草乱飞,却没再攻击任何活物。
“这是……”艾拉望着兽群消失的方向,突然指向远处连绵山脉,峰顶泛着奇异银白色,“是落星山脉!古籍说那里的星星碎片带着记忆之力,能唤醒被封印的过往!”林风手里的厨师刀剧烈震动,刀身符文与骨头上的符号同时亮起,交织成道金色箭头,直指山脉顶端晃眼的银白,像指路的路标。
这时,深渊门方向传来沉闷轰鸣,地面“咔嚓”裂开细纹,墨绿色粘稠液体顺着裂缝渗上来,所过之处,焦土被腐蚀得冒白烟。林风捡起刻着符号的肩胛骨,发现骨头上多了行新刻痕,歪歪扭扭像用指甲划的:“海眼开,旧味醒,真名藏于烟火中。”
“是阿浪的笔迹!”艾拉摸着胸口的海灵珠,珠子突然发烫,蓝光里映出沉灵岛画面:祭坛下的渔民胸口插着闪紫光的沉灵晶,影主的黑袍虚影撕扯着悬浮的记忆之贝,贝壳里流出的不是珍珠,是模糊人脸和笑声。画面角落,阿浪父亲被铁链锁在石柱上,嘴唇翕动着,说的正是“镇魂烤骨”的做法,连松针要选三年生的细节都分毫不差。
林风将骨头揣进怀里,刀光劈开涌到脚边的墨绿液体,溅起的液滴在刀身上烧出细小白痕:“看来下道菜得去山里找星星碎片了。”雪影狐突然从艾拉怀里窜出,朝着落星山脉低吼,蓬松尾巴尖那撮白毛闪着细碎银光——这是食灵感知到同源力量的反应,分明在指引方向。
烟尘散去,露出被兽群踩出的蜿蜒小径。他们踩着鳞爪兽的巨大脚印往前走,灶台余温里飘出的松针香,混着远处海眼的咸腥气,在风里酿出温暖味道,像铁山部落冬天盖在汤罐上的棉被。林风低头看刀身,那些符文像活了过来,在金光里缓缓流动,像一锅慢炖的汤,每道纹路都在咕嘟冒泡。
他忽然懂了,所谓“遗忘之日”从不是终点。那些藏在骨头里的食谱、食灵拼死记着的真名、烟火里飘不散的老味道,都是埋在时光里的种子。哪怕被邪力压千年,被灰烬埋百年,只要有人用勇气当柴,用念想作料,总能煮出唤醒一切的热汤。就像铁山说的,再冷的灶,添把柴就能热起来。
远处的落星山脉在暮色里泛着银辉,峰顶的星星碎片像撒了层白糖,甜香顺着风飘来,缠上刀身的金光,像给未知的未来系了根暖融融的线。艾拉掏出最后两块风羚肉干,递一块给林风,两人靠在土坡上慢慢嚼着,肉香混着松针的清苦,在舌尖绽开复杂滋味。
“等这事了了,”艾拉看着天边渐沉的夕阳,突然开口,“咱们得给雪影狐做顿正经的烤肉,用炽壤的火,落星山的松针,还有沉灵岛的海盐。”
林风笑着点头,揉了揉雪影狐的脑袋,小家伙正抱着块肉干啃得欢,尾巴扫得他手背发痒。“还得加上冰棱部落的寒泉,”他补充道,“让它尝尝,这世上最厉害的味道,从来都不是邪力,是把所有好东西凑在一起的烟火气。”
刀身的金光突然亮了亮,像是在应和。远处的山脉越来越近,峰顶的银辉在暮色里愈发清晰,仿佛谁在天边摆了盘刚出锅的糖糕,正等着他们去尝第一口。而深渊门方向传来的轰鸣,在这烟火气的包裹里,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