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卷灰烬在林风掌心打着旋,慢慢聚成半张模糊的人脸,眼窝子里两团猩红光点跳得像鬼火。影主的声音裹着海风的咸腥扑过来,带着股戏谑的黏糊劲儿:“沉灵岛的祭坛快搭好了,你们身上揣着的‘钥匙’,倒省了我不少功夫。”
“钥匙?”艾拉下意识按住腰间的赤晶珠,珠子突然烫得像块烙铁,在粗布衣裳上烙出淡淡的红痕。她抬眼看向林风——这家伙胸口的地火灵碎片也在颤,跟残卷灰烬产生了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共鸣,隔着衣裳都能看见布料在微微起伏。
人脸嗤笑一声,灰烬捏成的手指戳向西方海平面:“别瞎找了,你们俩身上的食灵之力,就是打开深渊门的钥匙。对了,断浪港有个戴海灵珠的小子,他会带你们去沉灵岛……前提是你们敢信他的话。”
灰蝶四散的瞬间,雪影狐突然对着海面炸毛,蓬松的尾巴竖成根白毛刷子。众人转头望去,断浪港的残垣断壁后,一个黝黑少年正握着鱼叉跟海蚀灵对峙。他腰间挂着块蓝玉佩,泛着温润的柔光,把那些章鱼触手似的黑影逼退三尺——正是影主提的海灵珠。
“我叫阿浪。”少年收起鱼叉时,手腕上的旧伤在阳光下闪了闪,那是被船锚链条磨出的疤。海灵珠在他掌心转了个圈,流光里竟藏着细碎的金色纹路,“你们要去沉灵岛?我知道条近路,穿幽灵礁能避开影阁的巡逻舰,那些铁壳子船不敢进礁区。”
林风的目光在少年袖口顿了顿,那里沾着点紫黑粉末,指甲盖大小,跟之前劈碎的影核碎片残留物一个模样。他不动声色地按住背后的厨师刀,指尖的金光微不可察地跳了跳:“影阁在沉灵岛挖沉灵晶?”
阿浪的眼神猛地晃了一下,海灵珠的蓝光突然暗了暗,像被风吹灭的烛火:“他们……用渔民的血催晶。我爹就在岛上的矿洞里。”铁山攥着砍刀的指节“咔吧”响了一声,林风瞥见少年喉结使劲滚了滚,像在咽什么苦东西,嘴角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盐粒。
修补那艘三桅船时,天已经擦黑。断浪港的渔火星星点点亮起来,艾拉抱着雪影狐在甲板上透气,忽然听见船尾有动静。月光把阿浪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正对着海灵珠嘀嘀咕咕,玉佩表面浮起层黑雾,渐渐凝成个扭曲的黑色太阳——跟溶洞壁画上“深渊门”上头的图案分毫不差。更让人发毛的是,他脚边的海水里,正冒出无数芝麻大的吸盘,跟鼻涕虫似的悄无声息往船板上爬。
“这不是普通的海灵珠。”艾拉的冰晶短刀抵在阿浪后颈时,少年浑身一僵。赤晶珠的红光穿透他的粗布褂子,映出胸口鼓囊囊的一块,像揣了只活物在动,“影阁把‘蚀心虫’种在你身上,海灵珠是控制器,对不对?”
阿浪猛地转身,海灵珠“嗡”地爆发出刺眼的蓝光,把众人逼得连连后退。他脸上的黝黑遮不住泛白的嘴唇:“我没得选!不照做,我爹就会被扔进沉灵晶矿洞当养料!”他扯开衣领,露出胸口的肉瘤,上面的血管青黑交错,正跟海灵珠的光芒同步跳,“影主说,只要把你们带到祭坛,就放我爹走……他还说,你们这种净化者,根本不在乎渔民的死活……”
话没说完,船身突然剧烈摇晃,“咔嚓”一声脆响,甲板被拍碎了一大块。一只覆盖着绿鳞的巨爪从海里探出来,爪尖还挂着海草,鳞片上竟烙印着影阁的邪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数不清的鳞爪兽从浪里涌出来,领头那只的额头上,嵌着半块紫黑的影核碎片,跟溶洞里见过的那块是一个模子。
“是深渊门的守门兽!”艾拉挥刀斩断袭来的利爪,刀刃上溅到的绿血“滋滋”冒烟,“影主用影核碎片控制了它们!”
林风的厨师刀与胸口的地火灵碎片同时发烫,金光像瀑布似的泼洒出去,却在触到鳞爪兽时冒起黑烟——这些怪物的血液里混着沉灵晶的毒液,竟能腐蚀净化之力。雪影狐瞅准空档窜到阿浪脚边,一口咬向海灵珠的红绳,玉佩“啪嗒”落地的瞬间,阿浪胸口的肉瘤突然发出婴儿啼哭似的尖叫,吓得他踉跄后退。
“原来如此。”林风劈开一只鳞爪兽的咽喉,腥臭的绿血溅了他一身,总算看清了影主的算盘,“影主让你带路,不是为了抓我们,是要用你的血激活祭坛的钥匙孔!沉灵晶的矿脉连着深渊门,你的血混着海灵珠的力,正好能当楔子!”
阿浪捡起海灵珠的手在抖,指腹摩挲着玉佩背面的刻痕——那是他爹亲手刻的海浪纹。突然,他把海灵珠狠狠掷向鳞爪兽群:“我爹教过我,海灵珠是用来护着渔船不被海怪掀翻的,不是当钥匙的!”
蓝光撞上影核碎片的紫雾,“轰”地炸开一团蘑菇云。海蚀灵的哀嚎声里,少年红着眼嘶吼,声音劈得像破锣:“你们不是要钥匙吗?老子给你们!”他抓起甲板上的铁锚,对着最近的鳞爪兽冲过去,锚尖扎进怪物眼睛的刹那,胸口的肉瘤“噗”地爆了,流出的黑血在甲板上烧出滋滋的白烟。
爆炸的火光把海面照得透亮,林风突然看清了阿浪掌心的旧伤——纵横交错的茧子,是常年掌舵磨出来的,虎口处还有道月牙形的疤。这印记跟残卷壁画上那个人形轮廓的手掌印,竟分毫不差。
“他是……”艾拉的声音发颤,想起骨殿壁画里那个站在深渊门前的模糊人影,“是沉灵岛守护食灵的后裔?”
雪影狐突然对着西北方嚎叫,那里的夜空浮着层淡紫色的雾,像块浸了血的破布。林风劈开最后一只鳞爪兽,厨师刀上的金光映着阿浪倒下的身影——少年的手还保持着握锚的姿势,海灵珠的碎片在他掌心闪着微光,与林风胸口的地火灵碎片产生了共鸣。
铁山把阿浪拖到船舱时,发现少年怀里揣着块烤得半焦的鱼干,上面还留着牙印。“是给他爹留的。”铁山的声音闷得像打雷,用刀割开自己的掌心,把血滴在阿浪的伤口上,“地火灵的血能压邪毒,这小子不能死。”
林风站在船头,望着幽灵礁的方向。那些礁石在月光下像一排排白骨,浪涛拍上去的声音,竟跟骨殿里骨灵王走路的“咔哒”声重合了。他摸出怀里的地火灵碎片,碎片表面浮现出淡淡的纹路,与海灵珠碎片的蓝光连在一起,在甲板上画出半张地图——正是沉灵岛祭坛的位置。
“影主故意让他带我们来。”艾拉走到他身边,赤晶珠在她掌心微微发烫,“阿浪的血、海灵珠、地火灵碎片……这些加起来,才是打开深渊门的完整钥匙。”
船身再次晃动,这次不是鳞爪兽。远方的海平面上,沉灵岛的轮廓渐渐清晰,岛上的祭坛正冒着紫黑色的烟,像根插在海里的毒针。林风握紧厨师刀,刀身的金光与海面上的月光交织,在浪涛里劈开一条路。
雪影狐跳上桅杆,对着沉灵岛的方向竖起耳朵,仿佛听见了深渊门后传来的回响。林风知道,再过三个时辰,当月亮爬到祭坛正上方时,影主的计划就会开始。而他们,必须在那之前找到破局的法子。
铁山在船舱里给阿浪喂水时,少年迷迷糊糊地说:“我爹说……沉灵晶是活的……会吃影子……”这句话飘出船舱,被林风听在耳里,他突然想起影核碎片里那些扭曲的人脸——或许,沉灵晶和影核之间,藏着比深渊门更可怕的秘密。
船穿过幽灵礁的缝隙,浪涛声里混进了隐约的钟声,那是沉灵岛的丧钟,据说每敲一下,就有一个渔民被扔进矿洞。林风抬头望向夜空,紫雾越来越浓,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雾后睁开眼睛。
他们离沉灵岛越近,胸口的碎片就越烫,像要烧穿皮肉,融进骨血里。这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像地火灵在咆哮,又像某种更古老的存在在召唤。
“快到了。”艾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摸出冰晶短刀,刀面映出自己眼底的红光,“准备好,这次咱们面对的,可能是影阁最老的怪物。”
林风点头,厨师刀在掌心转了个圈,金光劈开迎面而来的雾气。他知道,从黑风要塞追到沉灵岛,这场仗早就不是为了净化影核那么简单了。深渊门后藏着的,或许是所有食灵与影阁纠缠的根源,而他们手里的钥匙,既是通往真相的门,也可能是打开地狱的锁。
甲板上,海灵珠的碎片还在闪,与地火灵碎片的红光缠在一起,像两条挣扎的蛇。林风望着这奇异的景象,突然握紧了艾拉的手——不管前面是深渊还是什么,他们总得走下去。
毕竟,后退从来不是净化者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