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承平的建议可以说给了双方台阶。
罗靖岳要的是两点,第一晃县的稳定,打造一个安心的后方基地;第二,这些大家族适当出血弥补青巾军的供给。
对这些商贾大户来说,首先是自己在晃县的族人以及产业安全无忧不受侵扰;第二,能继续平稳的做生意,也就是晃县要维持稳定。
在此基础上的适当出血可以接受。
因此双方很快就达成共识。
县城最大的米商陈老板成为各大家族推举出来的话事人,会就大家关心的问题多与罗靖岳沟通联系。
一番虚与委蛇之后,众人拱手致意,携伴走出青楼。
“陈员外,与青巾贼打交道的重任就拜托给你了。”
“李员外慎言,隔墙有耳,胡言乱语或给家族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陈员外教训的是,小弟孟浪了。那咱三家刚才答应给那姓罗的筹集粮食,您说几日办妥为佳?”
陈员外环顾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外人才小声的说:“先筹措一百石,够城里的义军食用一周有余,况且他们占据了县衙,朝廷太仓在他们控制之下,短时间内应当不缺粮食,等他们向咱们催着紧了,再逐步放粮。你知道他们能占据这城里几天?说不准过几日朝廷的官兵就能打回来。”
“陈员外说的是,那我明白该如何做了。”
“这一百石粮食我们三家明日日落前备妥,剩下的再看,静待时局变化。”
“明白,我会在明日晌午前将三十石粮食送到您铺子,其他的还请陈员外多费心。”李员外非常满意的拱了拱手。
“好说,毕竟咱们才是这晃县一亩三分地的地头蛇,危急关头只要大家心齐不勾心斗角,不管是朝廷也好义军也罢,都只能依附咱们去治理晃县而不是将咱们赶尽杀绝。”
在场的所有人都点点头,拱手道:“一切以陈员外马首是瞻。”
众人相互之间客套之后就各自散去。
而此时在青楼的罗靖岳也收回了看向众人背影的目光,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丁兄,不再食用一些?”
“吾已饱腹,罗兄自便。”丁承平在思索自己现在开口想要离开晃县能不能得到罗靖岳的同意。
“丁兄以为这些人是否会按刚才说的那样为我义军积极筹措粮草物资?”
丁承平随口道:“会筹备一些应付,但大概率不会积极响应,更多的是观望。”
罗靖岳笑着问:“观望什么?”
丁承平丝毫没有犹豫:“观望罗兄的反应,观望义军的发展,还有。。。观望朝廷接下来的态度。”
“哈哈哈哈,丁兄如此直言不讳是真把罗某当成了兄弟?又或者是丁兄也有意加入我义军阵营?”
“这不显而易见的事情嘛,我相信罗兄心里也早有答案。”丁承平回答的很干脆。
“显而易见?”罗靖岳收回了笑容,默不作声的用筷子在夹菜吃。
丁承平并没有留意到罗靖岳的态度转变,他满脑子思索的是如何才能离开。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诺大的怡红院大厅显得有些安静。
但各自有心事的两人都没有觉察到此时的气氛有什么不妥。
“罗兄。”丁承平咬了咬牙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
“丁兄有何事?对了,其实我也有事想问你。”罗靖岳再次放下筷子。
“罗兄有何事想问?你说。”丁承平坐回到椅子上。
“丁兄此时能在此地出现,说明没有前往京师参加科考,不知是去年没有通过乡试还是什么原因?”
丁承平一愣。
原本他以为罗靖岳会询问刚才丁家村族长对他出言不逊的事情,自己都想好了应该如何作答,没想到问的是科举。
丁承平用笑容掩饰尴尬,快速的眨着眼睛,有些随意的说道:“弟已经放弃科举,去年也没有参加乡试,自然无资格前往京师参加春闱。”
“为何?”
在刚穿越过来去拜访下坪镇的张恒之时,他也曾经问过丁承平为什么会放弃科举,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当时丁承平没有想过此问题的严重性,直接表示自己才疏学浅,人各有志。
就是这句人各有志,在他拿出彭老爷赠送的银两、肉干出来时遭到了张恒之这种正直无私之人的鄙视,结果马屁拍到马腿上,两人的友情还因此闹翻。
在随后的日子中,丁承平思考到了问题所在。
当今社会最重视的就是科举,正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丁承平才25岁,那些年纪古稀之人都在孜孜不倦的奔赴科举考场,自己在这样的年龄却选择放弃,仅仅一句人各有志是糊弄不过去的。
如果又不想逢人就道出自己是赘婿这一事实,那么就需要一个体面的拒绝理由。
于是丁承平回答道:“吾自幼患目疾,久视则泪流如注,夜晚又时常看不清外物。想要考取功名势必要夜以继日秉烛夜读,而弟做不到,只能罢了。”
没想到罗靖岳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丁承平这个理由还真不是瞎说,只是有些夸大。
久视则泪流如注?你盯着一个东西时间看长了也会流泪。
而在夜间或光线昏暗处,视物不清或失明,但在明亮处视力正常的病症,那叫夜盲症,是人身体里缺乏维生素A所致,而在营养不良的大夏国百姓中普遍存在。
彭家就有不少下人有夜盲症的问题。
其实夜盲症除非是先天性的,那难以根治;后天性的夜盲症,只需要多食用一些饱含维生素A的食物比如胡萝卜、菠菜或者动物肝脏、鱼油之类就能缓解跟治疗。
只不过对大多数穷苦百姓来说,动物肝脏、鱼油是遥不可及的存在,胡萝卜与菠菜在大夏国有没有都还是未知数,所以夜盲症在大夏朝算常见病,尽管不是人人都会得,但百十人之中总有这么一两人在夜晚看不清晰。
也正是因为夜盲症的普遍存在,丁承平一说是这个理由,罗靖岳就相信了,没准他自己也或多或少被夜盲症困恼。
见成功糊弄过去,丁承平拱拱手,打铁趁热的说:“罗兄,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不知我今日能否离开县城返家探望妻子。”
这真是:
罗丁对坐各筹谋,
明里洒脱暗中忧。
劝君莫问归途事,
一城风雨满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