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田千鹤嘴里叼着一根百奇,目光有些放空地望向远处飘落的樱瓣。
矢野绫音坐在她旁边整理头发,但眼神时不时会飘向吉田。
黑沼爽子和三浦健人坐在另一侧,低声讨论着课堂笔记。
风早翔太独自站在稍远一点的角落,看着楼下操场奔跑的身影,阳光落在他身上,却仿佛总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沉默持续了片刻,是吉田先打破了宁静。她用力嚼碎了嘴里的百奇,声音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轻松,却掩不住眼底深藏的复杂情绪:“喂……你们说,龙和那个……温叙,现在在别的世界,过得怎么样?”
这个名字——温叙——被抛出来,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名字,源于真田龙情绪激荡下的那一声呼喊。
它取代了“梅”,成为了大家对那个短暂寄宿灵魂的正式称呼。
矢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按照温叙……离开前最后说的,‘使命完成了’。她完成了她必须做的事,既然使命完成了,她和龙一起离开……大概就是去开始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了吧?在某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她刻意回避了“死亡”和“消失”这类字眼,选择了更带有希望的“离开”和“生活”。
三浦点了点头,阳光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感慨:“是啊。虽然方式……太惊人了点。但温叙她真的很了不起啊,为了完成那个‘使命’,付出了那么多。”他看向一旁安静听着的爽子,“对吧,小贞子?”
爽子轻轻“嗯”了一声,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她……真的很坚强。”爽子的声音很轻,带着淡淡的感伤。
风早翔太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他依旧背对着众人,目光死死盯着楼下某个奔跑的身影,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所有关于那个名字的联想。
但吉田的话还是像针一样刺入他的耳膜。
“使命?”吉田重复了一遍,眉头拧了起来,带着点不解和烦躁,“到底是什么使命啊?搞得这么惊天动地的?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
风早翔太猛地转过身,打断了她。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自嘲和洞悉,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远处那个刚从教学楼走出来正和同学说笑着的胡桃泽梅身上。
“是为了她。”风早的声音干涩,“是为了胡桃泽梅。”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风早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强迫自己说出一个早已明了却不愿深想的残酷事实:“温叙最后说,‘她很快会回来’。她指的‘她’,就是真正的胡桃泽梅。温叙……是借用了她的身体。”他顿了顿,眼神晦暗不明,“胡桃泽喜欢我。”
这个信息点,在混乱之后,其实也慢慢被大家拼凑了出来。只是此刻由风早亲口点破,意义格外不同。
“原来……是这样吗?”吉田喃喃道,脸上闪过复杂的了然,随即又化为更深的怅惘,“为了这种理由……”
“这很符合她的性格。”矢野轻声说,语气带着一丝叹息,“她总是在为别人做些什么,总是在牺牲自己。从最早接近爽子开始,到后来……保护爽子,再到最后……”她没再说下去。
三浦叹了口气:“所以,她的‘使命’就是替胡桃泽梅完成心愿?虽然这个心愿实现的……过程有点可怕。”他看了一眼楼下的胡桃泽梅,又看了一眼风早阴郁的侧脸。
胡桃泽梅本人现在对风早是恐惧的,这份“完成”的心愿,反而成了双方都避之不及的枷锁。
“那她和龙……”吉田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自己都没察觉的执拗,“在那个别的世界,总该是……好好的了吧?不用再管什么使命,不用再为什么人牺牲了。龙那家伙,虽然变成了那样……但至少能保护她了吧?”她的语气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一种强烈的自我说服。
她需要相信这个结局,需要相信那个从小一起长大、最后挡下致命一击的竹马,在另一个维度获得了某种补偿性的安宁和圆满。
爽子抬起头,望向澄澈的蓝天,几朵白云悠悠飘过。她的眼神温柔而坚定:“嗯。温叙……完成了她最重要的事。真田君……也找到了他想要守护的人。他们一起去了新的地方……一定会……好好的。”她的话语充满了美好的祝愿,也代表了此刻这个小团体共同愿意去相信的结局——在某个未知的异世界,那对经历了生死离别的灵魂,终于摆脱了所有的枷锁与痛苦,开始了真正属于他们的生活。
风早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转过身,背对着众人,阳光勾勒出他略显孤寂的轮廓。他知道爽子的话是安慰,也是大家共同的希冀。
只是那个“好好的”画面,落在他心里,却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无法愈合的伤口,龙是真的死了,那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好友。
一阵风轻轻拂过众人的发梢和肩头。他们不再讨论“使命”的细节,不再追问“别的世界”究竟在哪里。
这份带着认知偏差的美好想象,是他们为那场无法理解无法挽回的离别所能找到的最温柔的慰藉。
仿佛只要这样相信着,那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就真的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异世界,获得了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