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早翔太的调查结果,以荒诞的方式尘埃落定。
警方调取了度假村外围有限的监控,确实没有拍到关键事发沙滩的画面。
法医报告显示真田龙的致命伤是“胸部贯穿性撕裂伤”,伤口形态“不符合任何已知的常规武器或物理打击方式”,更像是被某种“非人力能驱动的物体瞬间穿透”。
这个结论让整个案件蒙上了无法解释的阴影。
所有目击者的证词都出奇地一致,却又充满了无法解释的矛盾:
黑沼爽子:“我跑过去的时候…只看到真田同学已经倒下…风早同学站在那里…”(声音颤抖,描述模糊)。
吉田千鹤和矢野绫音:“风早当时在和胡桃拉扯!表情很吓人!\/我们刚过去质问他,真田就突然冲出来挡在中间…然后…就…就喷血了。”(她们咬字很重,强调风早的“吓人”和“拉扯”,但无法解释伤口来源)。
三浦健人:“我护着黑沼同学离开…再次去沙滩时,只看到真田倒在地上…风早…看起来很茫然。”
荒井市一:“我赶到时,真田已经重伤倒地…现场…气氛很压抑,风早状态异常,我没有看到直接行凶过程。”(他艰难地选择了最接近“事实”却又能被接受的描述)。
温叙自然不能说出真相,她只是死死望着沙滩。
没有任何人看到风早翔太动手。
他与胡桃泽梅的拉扯,吉田千鹤、矢野绫音的质问,都发生在真田龙冲出来之前几秒。
物理上,风早当时距离真田还有几步之遥。
没有任何物证能将风早和那可怕的伤口联系起来。
心理评估报告显示风早翔太处于“严重创伤后应激状态”,情绪极度低落、自责、有自毁倾向,但思维逻辑清晰,没有表现出攻击性或精神分裂症状。评估师认为他的极度痛苦源于挚友在眼前惨死。
结论冰冷而无奈:证据不足,无法认定风早翔太为犯罪嫌疑人。
真田龙的死,被暂时定性为一起“原因不明、性质待定的恶性伤害事件”。
当荒井市一将这个结果告知暂时聚集在度假村会议室的众人(风早已被释放,但被要求不得离开,由荒井暂时看护)时,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吉田猛地攥紧了拳头,但最终只是狠狠砸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别过脸去。她恨风早,恨他引来了这一切,恨他让龙……但她无法对着一个“法律上无辜”的人喊打喊杀,尤其是看到风早那副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一具空壳的样子。
矢野的眼神在风早和荒井之间扫视,最终化为一声带着无尽疲惫的叹息。她比吉田更冷静,也更清楚警方的结论在现有条件下是唯一合理的。把风早送进监狱?除了发泄愤怒,毫无意义,而且没有证据支撑。
爽子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她告白的勇气似乎在那一天耗尽了,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悲伤和对未来的茫然。风早被释放了,可他们之间……还能剩下什么?
三浦沉默地站在爽子身边,像一道沉默的屏障。他的目光扫过风早,带着复杂的审视,最终落在胡桃身上。
风早本人,像一尊石雕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得知结果时,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听到的是与己无关的消息。只有那空洞眼底深处一闪而过更深的绝望,泄露了他内心的想法——这“无罪”的宣判,对他而言是更残酷的惩罚。
他宁愿被锁链捆绑,被投入黑暗,也不愿背负着这无人知晓、无法赎清的“罪”苟活。
荒井看着沉默的众人,喉咙发紧。他能说什么?说他“看”到了风早身上散去的怨念?说他感知到真田龙的灵魂还在沙滩上徘徊?这些只会被当作疯话。
他只能沉重地开口:“警方需要我们随时配合后续可能的问询。大家……先回房间休息吧。”
一天后,警方的初步调查告一段落。不再需要所有人都被“软禁”在房间里,可以在度假村范围内有限活动,但手机仍需要保持畅通。
温叙几乎在限制解除的第一时间就冲了出去。她无视了身后吉田疑惑的喊声,也顾不上理会风早投来死寂的目光。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那片染血的沙滩!
夕阳西下,将海面染成一片哀戚的金红。沙滩上空荡荡的,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冲刷着岸线,仿佛要洗去昨日的血腥。
但在温叙的眼中,一个半透明的身影,依旧固执地坐在那片沙地上,他最后倒下的位置附近。
龙的灵魂还在!
他甚至没有像昨日那样茫然徘徊,而是安静地坐着,微微侧着头,像是在倾听海浪,又像是在等待什么。他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份存在感却无比清晰。
温叙狂奔的脚步猛地刹住,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半是狂奔后的喘息,一半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和酸楚。
她大口喘着气,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生怕惊扰了这个脆弱的幻影。
荒井不放心温叙的状态,也远远跟了过来。
当他看到温叙对着空无一人的沙滩停下,神情专注而急切时,心中那根敏感的弦再次被拨动。
他屏住呼吸,试图再次捕捉那种非人的气息——果然,那片区域,尤其是温叙目光聚焦之处,弥漫着不属于生者的冰冷和淡淡的悲伤执念。
龙…真的还在!
温叙走到距离灵魂几步远的地方,缓缓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尽量与坐着的真田龙平行。
她的声音因为之前的奔跑和激动而带着沙哑的颤抖,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坚定:“龙…别怕。” 她对着那片虚空,清晰地说道,“我在这里。你再等等我,就再等两天…不,一天半!我一定…一定有办法让你回来!相信我!”
她的眼神炽热,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和希望,仿佛在向一个无形的存在许下生命的诺言。
这句话,如同惊雷般在荒井市一的耳边炸响!
他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温叙。
她不仅能看见真田龙的灵魂还在,她还能和他对话!她甚至声称…有办法让他回来?!
“你…” 荒井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世界观崩塌的震动,他指着那片在感知中异常冰冷的虚空,又指向温叙,“你…你刚才说的‘回来’…是什么意思?!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胡桃泽梅?!”
荒井市一高大的身躯在夕阳下竟显得有些摇晃,长久以来对“异常”的模糊感知和压抑的认知,在这一刻被温叙这句对亡者的承诺彻底冲垮。
他需要答案,一个能解释眼前这超越常理颠覆生死界限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