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冰柜的冷气扑面而来,胡桃泽梅正踮着脚去够最上层的布丁。
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外壳,一个身影从货架转角出现,恰好挡住了顶灯的微光。
胡桃的手猛地缩回,是风早翔太。
他穿着干净的校服,头发在灯光下泛着健康的黑色光泽,手里拿着瓶运动饮料,神情是校园里常见的爽朗——至少在别人看来如此。
但胡桃的视线却不受控制地钉在他随意垂下的右手上。
那修长的手指,曾那么用力地攥住“自己”的手腕,在冲绳刺目的阳光下,带着病态的狂喜和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记忆碎片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涌入脑海:礁石边翻涌的怨念黑雾,风早眼中扭曲的光芒……
她记得那份恐惧,此刻深深烙印在她的灵魂里。身体比意识更快反应,她几乎是踉跄着后退了半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冰柜门上,发出轻微的闷响。
风早显然也看到了她。他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恢复如常,甚至带着点歉意地点了点头:“啊,胡桃泽?抱歉,吓到你了?”
他的声音温和,是那个阳光少年风早翔太的标准音色。
但胡桃却觉得那声音像带着倒刺的钩子,轻易地钩起了潜藏的恐惧。她能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是尴尬?还是……不易察觉的探究?他是不是也记得?记得那个不是“胡桃泽梅”的存在。
“没…没事。”胡桃的声音有些发紧,她迅速低下头,胡乱从冰柜中层抓了个布丁,甚至没看清口味。
她只想快点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间。“我…我先走了。”她几乎是贴着货架边缘溜走,匆忙把布丁放在收银台上,甚至忘了拿找零。
走出便利店,冬日的冷风吹在脸上,她才感觉能重新呼吸。
心脏还在狂跳,掌心全是冷汗。
她回头,隔着玻璃窗,看到风早翔太还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瓶饮料,目光似乎投向了她刚刚站过的位置。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身上,明亮得刺眼,却无法驱散胡桃心头那片冲绳血色黄昏的阴影。
他看起来是“正常”了,但胡桃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见过,就再也无法忘记。那个在怨念中沉沦、不顾一切抓住温叙的风早翔太,成了她记忆深处带着恐惧的烙印。
她无法像以前那样喜欢他了,每一次偶遇,都像是一次小小的闪回,提醒着她这具身体曾承载过怎样惊心动魄不属于她的故事。
风早看着胡桃泽梅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脸上的笑容彻底隐去。
他拧开饮料瓶盖,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浇不灭心底那一丝熟悉的抽痛。
他抬起右手,食指无意识地轻点了两下自己的太阳穴。
空茫。一片死寂的空茫。
指尖触碰到皮肤的感觉清晰,却再也等不到那个无声的回应。
那个曾被他视为唯一“需要”他、理解他扭曲痛苦的存在,连同那个借宿在她身体里的灵魂,已经彻底消失了。
爽子的告白救赎了他的灵魂,驱散了怨念,却也让他看清了自己曾造成的伤害有多深。
对爽子,他再也没有靠近的勇气。
他觉得自己像一件被黑暗污染过的器物,即使表面擦得再亮,内里的裂痕也永远存在,不配再去玷污爽子那份纯净的光芒。
对胡桃泽梅…那个真正的胡桃泽梅…风早的心情更为复杂。他记得冲绳时她猛然甩开他时眼中纯粹的恐惧(后来才知道,那属于真正的胡桃),也记得温叙消失后,她看向自己时那带着强烈警惕的眼神。
她继承了关于他最不堪的记忆片段。
在她眼里,他大概永远都是那个被怨念吞噬的怪物吧?一个需要远离的危险源。
便利店明亮的灯光下,风早翔太的身影挺拔依旧,笑容爽朗如初。
只有他自己知道,阳光下的阴影从未真正消失。
他无法靠近爽子,也无法消除胡桃的恐惧。
他只能带着这份沉重的“不配得感”和那个无人知晓的点向太阳穴的习惯性动作,在人群中继续扮演那个阳光的“风早君”。
“时间会治愈一切伤痕……”
风早似乎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