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了一下空间,整理了一下思绪。
林初一出了门,三姐已经下班,和姥姥一起在厨房做饭。
妈妈金枝儿坐在凳子上,在厨房门口摘菜。
爸爸林大河蹲在大门口抽烟。他是在村上的砖瓦厂上班的,最近农忙时节,砖瓦厂停工,收完麦子,也就闲了下来。
他现在不确定林初一昨晚说的是不是真的,不敢再去老屋给爹娘说,省的他们有了希望又失望。
他知道自己没有错,什么儿女媳妇的,都没有自己的兄弟姐妹亲。当年娶的媳妇是老校长的老闺女,十里八乡头一份,爹娘是为此高看了他几眼。但他知道岳父一家,大舅哥二舅哥都看不起他。
只有自己的爹娘不嫌弃自己。
几个孩子也都跟媳妇学坏了,一点都向着自己。
就像三闺女,叫去给奶奶洗洗衣服做做饭,她还不愿意。还跟自己吵架,说自己拎不清。孝敬父母天经地义,怎么算拎不清呢?
不就是顺便给弟弟一家洗了下衣服吗,这娃就爱斤斤计较,都跟自己妈那个小心眼了,不会来事。
还有这个四闺女,一点都不听话了。
自己娘说的对,闺女就不能念书,要不然心越来越野,一点都收不住了。大闺女二闺女都是自己娘看好的人家,他觉得都可以啊。
到了三闺女这,就已经不听话了。彩礼也给了媳妇,他想孝敬自己娘也不行。难怪自己的爹娘喜欢弟弟一家,自己的面子都叫这丫头丢完了。
现在又有了这个四闺女。
哎,家门不幸啊。
林大河思索着,慨叹着。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不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妥。他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有自己的一套思维方式。
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用自己的理论编织起了一张网,网住了自己,也网住了世界。让自己与世隔绝。与人情隔绝,与伦理隔绝,与爱隔绝。
林初一也没想到,前世的种种,会演变成今日的局面。
她觉得如果是重男轻女,她都能接受一点,至少证明父亲爱这家,还有点爱的。可是这样算什么呢。
她茫然了,即使重活一世,很多东西已经不是他的认知范围了。
做好饭,姥姥还是指挥林晓迎给父亲端了一碗。
林大河倒是没客气,他呼啦啦的吃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没告诉任何人他去了哪里,去干什么。
实际大家心知肚明,就是没人说。
姥爷金润书是他们吃完饭,晾开麦子之后,背着手过来的。
人如其名,姥爷一看就是有知识有文化的,气质气势是浑然天成的。腹有诗书气自华是真的。那渗透到血液里的浑厚是无法替代和改变的。
桌子放在井边,姥爷坐下后,大家都坐了下来。
林晓迎给姥爷倒了茶出来。
麦收已经完成,该种的地,基本都已经种上了。门口有来来往往的人。
姥爷说:“阿意,你去老屋叫你爷爷奶奶,你爸在了也叫回来。”
林顺意站起来,问:“姥爷,那我怎么说合适。”
少年一夜成大人。
今日的他已经没有了昨日的莽撞,他整个人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姥爷一愣:“就说我来了,叫他们过来。”
林顺意走了。
姥爷看看闺女头上的纱布和胳膊上的纱布,问她:“枝儿,你怎么打算的?”
金枝儿眼神坚定:“我不离婚,如果我离开这个家,照老林家人的尿性,这个房子也要霸占。迎迎和一一迟早要嫁人,但阿意怎么办?
他不会管阿意的。虽说他这么多年心心念念想要儿子,但真的有儿子了,他从来也没有给儿子打算过。
爹,娘,实际上自从有了一一,他就已经不管家了,一年到头不仅他的工资,就连地里的收成他都拿走了。”
吴巧莲指指女儿:“你呀,你怎那么傻来,这么多年了就一个人撑,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金枝儿低下了头:“爹娘,我错了。谁叫我当年不听你们的话。这是我的报应吧。”
姥爷说:“对了,都过去了。现在就商量现在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后面的事情,当初你那么坚持肯定是因为他好,有希望。现在这么个场面,也确实是没必要坚持了。爹不糊涂,我和你娘没有多大奢望,只希望你一辈子快乐。
选错不要紧,咱重来。有爹娘,谁也欺负不了你。”
金枝儿真的哭了,她趴到了姥爷腿上,哭的稀里哗啦:“爹,对不起,我给你丢脸了。”
姥爷鼻子一酸。当年父亲不同意这事,一直反对。
但金枝儿顶撞父亲,因为这事,父女俩一直心里有隔阂。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这不就是活生生的教训。
姥爷说:“别哭了。这么多年你能一个人撑起一个家,养活大孩子,你是爹的骄傲。别悲观,也别怨天尤人,能重新爬起来,才是爹的好闺女。”
姥爷转头问林初一:“一一,你是怎么想的。”
林初一说:“昨晚我答应我爸了,我嫁。但我要彩礼1000元给我妈妈,要他以后每月给阿意30元生活费,要他把给珍珍换工作的名额给我三姐。还有我妈妈以后不能去远处干活了,家里的收成不能拿走。就这些。”
林晓迎站起来:“初一,你疯了,说好的不嫁不嫁,不能嫁。你嫁什么,我不要你给我换工作,你是我妹妹,不是物品,怎么能换呢。我们绞尽脑汁想怎么样解决这个事情,你首先妥协了干什么。”
林初一站起来,拉她坐下:“三姐,你别急。姥姥姥爷,妈妈,三姐。我有自己的计划,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嫁的,但这事不能让我们说黄了。省的之后再有麻烦。给我点时间。”
金枝儿咬牙切齿:“一一,妈妈不会叫你嫁给那个畜生的。你放心吧。”
林初一看看妈妈视死如归的样子,心里一紧,她赶紧说:“妈妈,你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
姥姥点点头,姥爷看看林初一,看看金枝儿:“你有多大把握。”
林初一说:“百分之八十。”
姥爷说:“万一不成里?”
林初一说:“姥爷,万一不成,我就报公安,说我是被胁迫的。我妈头上的伤就是证据。我跳河全村人都知道。”
姥爷点点头,金枝儿还是焦急的问自己爹:“这能行吗?”
姥爷说:“就看娃娃怎么做了,再说这是法治社会,不是过去的封建社会了,谁还能反了天了。”
林晓迎和姥姥起身去搅麦子了。
太阳光透过树叶成了斑驳的影子,照到金灿灿的麦子上。似小丑的脸庞,喜剧而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