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峰上，剑光与身影交错。
叶之沐正立于一旁，看着楚芸汐演练青莲剑诀。
偶尔出声指点一二，目光沉静专注。
楚芸汐青衣翩跹，剑随身走，眉眼间带着沐浴在爱意中的柔光与活力。
就在这时，一道饱含怒意与痛苦的身影如流星般砸落峰顶。
剑气激荡，打破了这份宁静。
苏临双目赤红，持剑直指叶之沐，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
“叶之沐！你……你怎能如此对待芸汐师妹！
你将她置于何地？
将她清誉置于何地？！”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痛心与指责：
“你若真心爱她，更应尊重她，爱护她，而非……而非如此轻慢，令她沦为他人谈资！”
楚芸汐闻言，俏脸一沉，当即收剑就要上前驳斥。
她与沐郎之间的事，何时轮到旁人来置喙？
更何况是以这般侮辱性的揣测！
然而，叶之沐却轻轻抬手，拦在了她身前。
他对她微微摇头，示意交由自己处理。
叶之沐转过身，面对气势汹汹、妒火中烧的苏临。
神色依旧平静，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恼怒，也没有轻视。
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与……一丝极淡的怜悯。
“苏道友”，他开口，声音平稳，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
“我与芸汐，始于一场身不由己的意外。我为救人，与她结下因果。”
他话语坦然，并无遮掩，“但今日相守，绝非轻慢，而是彼此心意相通后的选择。”
他的目光扫过身旁因他这番话而眸光更亮的楚芸汐。
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
“我叶之沐在此立言，她的名声，我自会以余生来正，她的道途，我愿与她并肩同行。”
楚芸汐只觉得心口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填满，鼻尖微微发酸。
这般郑重其事的承诺，从他这样冷清的人口中说出，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她心动和安心。
她不禁更紧地靠向了他，伸手与他紧紧相握。
叶之沐重新看向脸色变幻不定的苏临，语气缓和了几分，带着劝诫之意：
“苏道友，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风景，只会蒙蔽双眼，错过身旁可能存在的良缘。
放下执念，或许也有人，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默默追逐着你的身影。”
峰顶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山风拂过。
苏临紧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更加苍白。
他死死盯着叶之沐。
又看向依偎在叶之沐身侧，眼中只有叶之沐一人的楚芸汐。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颓败感涌上心头。
他踉跄后退半步，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过往的画面。
那是十多年前，玄元宗新弟子入门时。
在一群怯生生的孩童中，那个穿着素净青衣、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格外显眼。
她粉雕玉琢，明明眼里还含着对陌生环境的不安，小嘴却紧紧抿着，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那一刻，他便觉得这女孩像冰雪里初绽的花苞。
让他心生怜惜，又忍不住想去靠近。
往后的岁月里，他看着她一点点长大。
从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小师妹，出落成清冷绝尘、名动四洲的玄元仙子。
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是她身边最特殊的那一个，是陪伴她最久的人。
他努力修炼，成为人人敬仰的大师兄，处处维护她，以为这样就能水到渠成……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是从她一次次拒绝他的好意？
还是从她望向远方的目光越来越坚定。
而他却始终停留在原地，以为守着宗门便是全部？
“差在何处……”
苏临喃喃自语。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楚芸汐，声音嘶哑，带着最后的不甘与质问：
“芸汐！你告诉我！我苏临，除了修为暂时不及他，究竟哪里不如他叶之沐？！”
他的质问在孤峰上回荡，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悲凉。
楚芸汐看着他痛苦扭曲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她轻轻挣脱叶之沐的手，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却坚定地迎上苏临的视线。
“苏师兄”，她的声音清冽，如同山间冷泉，“你很好。
家世、修为、品貌，在南洲年轻一辈中皆是翘楚。
芸汐也视你为敬重的大师兄。”
她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但师兄，你给我的，一直是你认为‘最好’的，
却从未问过，那是否是我真正想要的。
你希望我永远是你记忆中那个需要庇护的小师妹，
活在你规划好的轨迹里。
可我想走的，是一条能与他并肩的路。”
又微微侧首，看了一眼身旁沉默的叶之沐：“我与沐郎虽然相识不久，
但他给我的关心和守护却都是无条件的，
他尊重我的选择，不会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我。”
楚芸汐的话语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苏临心中最后的执念。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脸上的愤怒与不甘渐渐褪去，只剩下巨大的空洞和茫然。
所以她才百般拒绝他的“好意”，不愿从他这得到半点好处？
原来，他所以为的“好”，从来不是她想要的。
他们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楚芸汐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轻声道：
“师兄，放下吧。你的路在前方，不必执着于我的身后。”
苏临没有再说话，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楚芸汐一眼。
那眼神复杂难辨，有痛楚，有释然，最终化为一片沉寂。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并肩而立的两人，踉跄着远离了孤峰。
背影萧索，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