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要与蔡文姬正式成婚的消息,如同在零陵这潭表面平静、内里激流涌动的水中,投入了一颗分量不轻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刘度自然是乐见其成。他早已将林越视为零陵的擎天博玉柱,架海紫金梁,能与蔡邕之女、才名满天下的蔡文姬结为连理,在他看来是珠联璧合,更能稳固林越的地位和零陵的内部团结。他亲自出面主持,将婚事操办得虽不奢华,却极为郑重,昭告荆南三郡。
零陵的军民对此多是祝福。林越的威望,蔡文姬的才德,早已深入人心。这桩婚事,在大多数人看来是水到渠成。蒙学堂的孩童们甚至唱起了不知谁编的童谣:“林先生,造坚城,蔡小姐,教蒙童。天生一对好夫妻,保佑零陵永太平。”
然而,暗地里的非议也并非没有。一些守旧的士人私下议论,认为蔡文姬毕竟曾滞留江东,身份敏感,且未婚先孕,有失体统。但这些声音在行台强大的控制力和林越如日中天的声望面前,显得微不足道,很快便消散下去。
大乔在得知消息后,沉默了片刻,然后亲自挑选了一份厚礼——一套她珍藏的、前朝官窑出产的青瓷茶具,命人送去,并附上了一封措辞得体、充满祝福的短笺。只是在无人的时候,她望着庭中渐黄的秋叶,眼中会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淡淡怅惘。
婚礼简朴而庄重。没有太多的喧嚣,只有核心僚属和亲友的见证。林越与蔡文姬身着红衣,在临时布置的喜堂前行礼。当两人交拜之时,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们之间那种历经磨难、相濡以沫的深厚情谊。
王统领、阿石等军中将领纷纷上前敬酒,气氛热烈。就连一向沉静的蔡文姬,脸上也带着新嫁娘特有的红晕与光彩。
然而,这短暂的温馨与喜悦,很快便被来自北方的惊天霹雳所打破。
就在林越大婚后的第三天,八百里加急的探报,如同带着血与火的气息,冲入了零陵行台!
“报——!官渡战报!曹操火烧乌巢,大破袁军!袁绍仅率八百骑逃回河北!北方大局已定!”
消息传来,行台内一片死寂。
尽管林越早已预言曹操必胜,但当这决定天下命运的消息真的传来时,所有人依旧感到一股发自心底的寒意。
曹操赢了!而且是以一种如此彻底、如此强势的方式赢了!
这意味着,那个挟天子以令诸侯、性格多疑、手段狠辣的乱世枭雄,在扫平了北方最大的对手后,将整合整个北方的力量,他的目光,下一步会投向哪里?
答案不言而喻——荆州!乃至整个南方!
零陵虽然刚刚击退了江东的进攻,但与即将携统一北方之威、挥师南下的曹操相比,孙权带来的压力,简直如同儿戏!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林越放下军报,声音低沉。他脸上新婚的喜色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刘度脸色苍白,喃喃道:“曹孟德……他要南下了吗?”
“迟早的事。”林越走到巨大的地图前,手指划过长江,“袁绍新败,河北需时间消化。曹操下一步,必是先取荆州!刘表年老多病,其子暗弱,内部纷争不断,绝非曹操对手。一旦荆州易主,我零陵……便是唇亡齿寒!”
压力,巨大的,足以碾碎一切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巍峨高山,轰然压在了每个零陵核心人物的心头。
之前与江东的战争,是争霸,是扩张与反扩张。而与即将到来的曹操的对抗,将是生存与毁灭的抉择!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林越猛地转身,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在曹操南下之前,我们要拥有让他不敢小觑,甚至不得不重视的力量!”
他连续下达命令:
“王统领,军队整编加速!淘汰老弱,补充精锐!所有新式装备,优先配备一线部队!”
“文姬(婚后称呼已变),户籍整理、粮草储备必须加快!我们要清楚我们到底有多少家底,能支撑多久!”
“大乔,市易司要全力运作,囤积一切可能囤积的战略物资!同时,想办法,看能否通过隐秘渠道,与北方……甚至与曹操控制下的某些势力,建立联系,获取情报!”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轰然应命。
零陵这台战争机器,再次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紧迫感运转起来,只是这一次,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战胜江东后的兴奋,而是一种关乎生死存亡的沉重与肃杀。
林越走到窗边,望着北方阴沉的天空。他知道,真正的狂风暴雨,即将来临。而他,不仅要为零陵数十万军民寻找一条生路,还要守护好身边刚刚孕育出新生命的妻子。
他的拳头,悄然握紧。
“曹操……我不管你有多强大,想动我的家,我的零陵,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