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顾柔就醒了。
简单洗漱后,她就去国庆饭店吃早饭,便直奔县里最大的药材站。
到了药店后,顾柔将自己需要的几味活血化瘀、通络止痛的药材报上,
老师傅一边念叨着“当归尾、赤芍、川芎、桃仁、红花……”,一边熟练地用戥子称重,用黄草纸包好。
顾柔报出最后两味相对少见些的药材时,老师傅摇了摇头,镜片后的眼睛抬了抬:
“姑娘,穿山甲片和地鳖虫?这可都是很难得的东西,咱们这小县城,买不来这些东西。
你要得急,恐怕得去省城大药房碰碰运气,或者……看看有没有老药农手里有存货。”
顾柔想想也是,好东西都是不流通的,只点了点头:“那我先要这些。”
提着几包草药走出药材站,顾柔心里盘算着。
穿山甲片和地鳖虫,她空间里正好有,而且品质绝佳,正好可以拿出来用,还省了钱。
这明面上的采购,不过是走个过场。
她熟门熟路地再次来到何秀兰家。
开门的是何秀兰,一见到她,脸上就笑开了花:
“顾柔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吃早饭了没?我给你拿点吃的。”
“吃过了。”顾柔笑着回应,进屋将药材放在桌上,直接说明了情况,
“婆婆,药材买回来一部分,但有两个主药,穿山甲片和地鳖虫,县里药材站没有。”
何秀兰一听就急了:“哎呀,这……这可怎么办?老头子好不容易碰上你来给他看病,这药很重要吗?”
“能不能用别的东西代替?”
她像是想起什么,连忙道:“我让建军想想办法,他认识的人多,看能不能从别的地方买回来。”
“婆婆您先别急,我也再想想办法,问问师傅那边有没有存货。”顾柔安抚道,她自然不会把话说满。
“哎,好,好,咱们都尽力。”何秀兰这才稍稍安心,引着顾柔进里屋。
赵德山早已翘首以盼,看到顾柔,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还和顾柔简单的聊了两句。
顾柔洗了手,取出银针,再次为他施针。
有了昨天的经验,赵德山更加配合,针尖落下带来的酸胀感。
施针过程中,顾柔察觉到门口似乎有人影晃动。
她没分心,直到起针完毕,才转头看去。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女孩子,梳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穿着时下流行的的确良碎花衬衫,蓝色长裤,模样清秀,一双大眼睛正扑闪扑闪地看着自己,
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你就是帮我爷爷看病同志?”那姑娘见顾柔看过来,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走进来,声音清脆,
“我叫赵倩,是爷爷的孙女,昨天我听我妈说了,你救了我奶奶,还能治我爷爷的腿,真是太厉害了!”
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少女的崇拜:“顾柔同志,你看着比我也大不了几岁,怎么就这么有本事呢?你简直就是我偶像!”
这直白的夸奖让顾柔微微笑了笑,这姑娘性子倒是爽利。
何秀兰在一旁笑着解释:“这是我小儿子家的闺女,在县中学读高三,平时住校,今天周末回来。”
赵倩是个闲不住的,围着顾柔问东问西,从针灸难不难学,到上山采药危不危险,眼神亮晶晶的。
顾柔挑着能说的,简单回答了几句,更让赵倩觉得她神秘又厉害。
趁着顾柔收拾针包的功夫,何秀兰和赵德山交换了一个眼神。
何秀兰搓了搓手,脸上带着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期待地开口:“顾柔啊,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顾柔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她:“婆婆,您说。”
“是这么回事,”何秀兰组织着语言,
“老头子有个老朋友,姓徐,以前是一个厂里的老技术员,退休好些年了。
他呢,也有个老毛病,说是心口疼,喘不上气,去了好多大医院,中药西药也吃了不少,就是不见好,时好时坏的,人也熬得不成样子了。
我们看你这么厉害,就想……能不能请你过去帮忙看看?”
赵德山也靠在床上,声音沙哑地帮腔:“对对,老徐跟我几十年的交情了,看他那样,我心里也不好受。
顾柔,不管行不行,就去看一眼就好,不管结果怎么样,都没关系。”
赵倩也在一旁用力点头,眼巴巴地望着顾柔。
顾柔沉吟起来。
慢性肺栓塞和下肢静脉血栓的治疗刚开了个头,又来个心脏病?
这赵家的人际网络,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广一些。
去看一看,能治好自然能进一步巩固关系,获得更多资源,就算治不好,自己也表明了尽力的态度,没有损失。
“婆婆,赵爷爷,我年纪轻,经验有限,不敢打包票。”顾柔斟酌着开口,话没有说死,
“不过,你们这么信任我,我觉得去看一眼,也可以的。”
“哎呦!那太好了!”何秀兰喜出望外,连忙道,
“不着急,不着急,你先歇会儿,中午在家吃了饭,下午我们再过去!”
午饭何秀兰准备得很丰盛,炒了鸡蛋,还特意割了点肉,做了个红烧肉,一个劲地给顾柔夹菜,热情得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饭后略作休息,何秀兰和赵倩便领着顾柔出门。
他们穿过了几条街道,来到一片相对僻静的住宅区。
这里的房子多是带小院的平房,看起来比筒子楼要宽敞不少。
最终,他们在一个灰墙小院前停下。
院子围墙不高,能看到里面探出头的繁茂花草,绿意盎然。何秀兰上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围着围裙的中年妇女。
她显然认识何秀兰,笑着将三人让了进去。
一进院子,顾柔就感觉眼前一亮。
院子不大,但收拾得极其整洁雅致,角落里种着月季、栀子花,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盆景,绿意葱茏,生机勃勃。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
走进堂屋,里面的陈设更是让顾柔心中微动。
家具是实木的,款式老旧但做工精细,擦拭得一尘不染。
靠墙的矮柜上,赫然放着一台黑白电视机,旁边还有一台半导体收音机。
在这年头,这两样东西可是实实在在的“大件”,是身份和家底的象征。
他们进了里屋,屋里的窗户开着,通风很好,光线明亮,靠窗的藤椅上,半靠着一个老者。
这老者看上去年纪和赵德山相仿,约有七十上下,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全部向后梳去,露出宽阔饱满的额头。
他身上穿着灰色的中山装,扣子扣得一丝不苟,虽然面容带着明显的病态,蜡黄中透着一股灰败之气,
嘴唇也有些发绀,但那双眼睛却依然有神,看过来时,通身透着一股不同于普通退休老工人的书卷气和…隐隐的威严。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让人无法忽视。
何秀兰上前一步,语气熟稔中带着恭敬:“老徐,今天感觉怎么样?”
“带着孩子过来看你一眼。”
被称为老徐的老者,先是对何秀兰微微颔首,随即目光便落在了顾柔身上。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顾柔心中了然,这位徐老,恐怕不是个简单的退休技术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