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顾柔和几个小组长的现场教学,村民们对那几种最常见的草药算是认熟了。
有的玩意儿在山上到处都是,以前只当是碍事的野草,谁能想到这东西还能换钱换粮?
大家伙儿的热情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蒙蒙亮,村里就叮叮当当地热闹起来。
家家户户的男人女人,扛着锄头,背着背篓,三五成群地就往山上涌。
那股子干劲,比上工还足。
一个上午过去,还真别说,不少人的背篓里都装了小半筐。
虽然离装满还远着,但看着那些绿油油的草药,大伙儿心里就得劲儿。
中午歇气的时候,几个婶子找了块阴凉地,一屁股坐下来,一边擦汗一边唠嗑。
“哎哟,这活儿可真不赖,比在地里刨食轻松点,还能赚工分。”一个王婶子捶着自己的老腰,脸上却全是笑。
“可不是咋地。”旁边的李婶子接过话头,眼睛里闪着光,“俺家那几个小子,到现在还光着屁股蛋子满村跑呢,这要是能赚到钱,俺说啥也得去扯几尺布,给他们做身像样的衣裳。”
一说到孩子,大家的话匣子就彻底打开了。
“做衣裳算啥,俺就想吃肉。”另一个黑瘦的婶子咂了咂嘴,好像已经闻到了肉香味儿,“你们是不知道,俺都快忘了猪肉是啥味儿了,馋得俺夜里做梦都流哈喇子。”
这话一出,引得众人一阵哄笑,可笑着笑着,又有点心酸。
这年头,谁家不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别说吃肉了,能顿顿吃饱白面、二合米饭都是奢望。
最后一个年纪稍长点的刘婶子叹了口气,眼神飘向远处,悠悠地开口。
“俺也不求吃肉,俺家大小子眼瞅着就到娶媳妇的年纪了,这彩礼一年比一年高,俺得赶紧给他攒点老婆本,不然真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一句话,让现场的气氛沉静了些许,但很快,那股子干劲又涌了上来。
是啊,日子再难,现在不就有盼头了吗?
只要肯下力气,就能给孩子做衣裳,能让家里闻到肉味,能给儿子攒够老婆本!
一想到这些,所有人又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山上去,把整座山的草药都给薅秃了。
整个大队的氛围,都因为这小小的草药,变得前所未有的火热。
然而,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顾建党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心里头就跟被猫爪子挠似的,又酸又涩。
这两天的事情,村子里都传遍,他们家不可能不知道。
动不动就能听到顾建国和顾柔的名字。
看到顾建国脸上那笑,刺得他眼睛生疼。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一家子就能这么风光?
顾建党死死地攥着拳头,心里愤怒又不甘。
他觉得,自己一家子之所以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顾柔那个死丫头害的!
现在,顾建国一家的日子已经够红火了,要是再让顾柔把这采草药的事给弄成了,那他顾建党一家,可就真被三房的人给死死踩在脚底下了,永无翻身之日。
更让他憋屈的是,以前村里头,大房的人跟他们家关系还算不错,有时候还会帮衬着说两句话。
可自打分家和之前那些事闹出来之后,大房的人看见他们都绕道走,像是生怕沾上什么晦气。
人在倒霉的时候,真是什么嘴脸都能看到。
顾建党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顾柔得意。
他眼珠子一转,一个恶毒的念头从心底冒了出来。
他要搅黄了这件事。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顾柔根本就不是为了大家好。
瞅准了大家伙儿在山脚下歇脚喝水的空当,顾建党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一脸“语重心长”地凑了过去。
“叔、婶子们,大家伙儿都采了不少东西呢,要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一个月肯定能赚不少钱。”
大伙儿正聊得起劲,看他过来,脸上的笑淡了些,但也没人赶他走。
“建党啊,有啥事?”一个老汉问道。
顾建党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看大家伙儿干劲这么足,心里替大家高兴,但也有些话,不吐不快。”
他故意顿了顿,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顾柔是好心,带着大家伙儿赚钱,可你们想过没有,她这么做,根本就不是为了大家好!”
这话一出,人群里立马就有人不乐意了。
“顾建党,你又犯什么浑?看不得我们过点好日子是吧?”
“就是,人家顾柔带着我们赚钱,怎么就不是为了我们好了?你这人,心眼还是跟以前一样,坏得很!”
“别听他胡咧咧,他就是嫉妒三房呢!”
面对大家的指责,顾建党一点也不慌,反而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你们不信”的痛心表情。
“大家伙儿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他提高了音量,“我顾建党要是存心看不得大家伙好,天打雷劈,我就是看出了顾柔的鬼主意,不想让乡亲们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他这毒誓一发,还真唬住了一些人。
顾建党见状,趁热打铁地解释起来。
“你们想啊,顾柔带大家采药材,这事儿没错吧?”
“可这卖药材的门路,是谁在联系?是她顾柔一个人!到时候卖多少钱,县里给的价是多是少,谁知道?”
“她只要从里头,每一斤克扣个一毛两毛钱的,你们谁能发现?咱们辛辛苦苦在山上刨一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结果呢?她赚钱多轻松啊。”
这话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村民们都是没怎么读过书的,思想淳朴,但也正因为淳朴,想事情就容易钻牛角尖。
顾建党的话,糙是糙了点,但理儿好像……没错啊!
是啊,销路是顾柔找的,价格是她去谈的,他们这些人只管采,采完了交给村里,村里让顾柔去卖。
这中间要是真有点什么猫腻,他们上哪儿知道去?
一斤药材克扣一毛钱,听着不多。
可全村这么多人,一天得采多少斤?十天呢?一个月呢?
那可就不是个小数目了。
顾建党看着大家伙儿脸上的表情从不屑变成了犹豫,又从犹豫变成了怀疑,心里一阵冷笑,又加了一把火。
“你们要是不信,我可听说了,顾柔最近正到处打听买房子的事呢!”
“买房子?就凭他们家那点工分?哪来那么多钱?”
“这不明摆着吗,这钱,不就是准备从咱们大家伙儿身上吸血出的吗。”
“她这是把咱们当成给她家挣钱买房的工具人了。”
轰!
人群彻底炸了锅。
“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啊……”
“是啊,咱们累死累活的,凭啥让她在中间赚差价?”
“我的天,这要是真的,那顾柔的心也太黑了,亏我们还那么感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