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萨尔瓦多似乎并未得到应有的安眠,反而像是被一股虚无的黏腻触手攥住身体,拖拽着没入冰窟。
下坠。
却并非实际意义上的坠落,而是坠向一种......‘基底’。
就好像是在他固有认知中的天空、大地、城市、人群就像一个孱弱的几何维度,而他正在穿透着孱弱维度的薄膜,缓缓坠入支撑这个维度的‘基底’。
他的身体停滞了。
没有光亮,也没有黑暗。
这里的一切都不再能用他以往大脑中的任何常理所定义——
这是一种绝对包容却否定万有的‘状态’。
萨尔瓦多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却又能够清晰感应到自己本就该‘存在’于此,像是一个坐标点般被锚定在这无垠中。
他细细感受这里的一切,而后‘听’见了......
那并非一种声音,而是一种真理定律破碎的哀鸣——像是空间的结构本身在细微崩裂,又像怀表走针的咔哒声,被无限延长、扭曲、摧毁。
这并非以空气为媒介传递,被肉体的‘听’见,而是自他意识最深处的接收。
“我是多么的想念你......”
一种源于本能深处、最为原始的恐惧扼住了萨尔瓦多的咽喉,这种恐惧针对的,是一种‘不存在’的存在。
祂像是这片虚无本身拥有了意识,并在直白的、又带着开屏意味的向少年展示其‘想法’。
冰冷而空洞,却带着仿佛存自灵魂层面的亲近感。
少年开始不受控制的疯狂颤抖,带着抗拒,又带着渴望。
忽地,周遭的‘无’开始逐渐整合为‘有’——
但这并不是一个具体的、可以被言语所描述的形态,那是不断自我吞噬又再生而后构建出的一个......‘绝对零点’与‘信息奇点’聚合体。
祂吞噬着光,吞噬着暗、吞噬着真理、吞噬着悖论......
像是无数细密、不断旋转的几何体,遵循无法理解的非欧几里得定理,组合着,又分离,
可偶尔间,它会短暂凝聚出一个隐约的人性轮廓,身披着兜帽,有着一双猩红色的重瞳,冷得像绝对理性的怪物。
“这里,才是你的归属。”
话语间,这片无垠地逐渐演化为一座扭曲的城堡。
“那些嘈杂的生命、无意义的悲欢离合,只会是漂浮在寂静海洋上的泡沫,走向破灭。”
萨尔瓦索斯的身影逐渐凝实,祂弯下腰,朝着坐在地上的少年伸出手。
“你是...谁?”萨尔瓦多并没有搭上祂的手。
萨尔瓦索斯并没有因为少年的不配合而显露出任何情绪,祂低下头,那双猩红色的重瞳像是无机质的金属般泛着冷光,就这样凝视着自己孩子气的伴侣。
祂是包容的——
但这样的形容,仅仅是对萨尔瓦多生效。
祂俯视着自己的爱人,,伸出手揉了揉那毛茸茸的发顶,脸上生涩地露出温和笑容,“我是你的爱人......从你出生的那一刻,注定的爱人。”
似乎是被这样直白的发言吓到,萨尔瓦多的嘴唇紧紧抿起,呆呆地抬起头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
片刻后,少年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颤巍巍地回应:
“你骗人!”
似乎是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萨尔瓦索斯愣了片刻,困惑地皱眉,低声询问缘由。
“我有爱人的,”萨尔瓦多嚅嗫道:“他叫王免!”
闻言,萨尔瓦索斯嗤笑了几声,跪在少年面前。
也是在这时,萨尔瓦多终于看清了祂的面容,黑发红眸,那是一张极其俊美的脸,与他有几分的相似,却比他更加成熟。
那双望着萨尔瓦多的猩红重瞳之中,第一次透露出了那样清晰可见的情绪......
深沉的令人窒息,又混杂着偏执的眷恋,像是想将面前的少年永囚于身侧。
祂缓缓伸出手,将少年强硬地揽入怀,冰凉刺骨的温度让少年的身体打了个冷颤。
“我的小爱欲啊......”萨尔瓦索斯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嗓音,“无数不必要存在的联系消耗了多少本质,才让你沦落到这样可怜的模样?
那些都是枷锁,萨尔瓦多......
他们让你痛苦、让你脆弱、让你无法重归完满!”
祂的话语中蕴含着的并非情绪上的嫉妒,而是对于深层次情感联结的本质否定。
“回来吧...
回到虚无,回到我的身边,我想要拥抱你。
唯有在永恒的寂静里,才没有分离,更不会有痛苦与失去......
别再欺骗自己了——
只有你我无缺,才能完满。”
萨尔瓦多抗拒着,本能地往后退,这些被面前男人定义为‘枷锁’的一切,却是他最为珍视的。
尖锐的刺痛感让他捂住脑袋,发出了低低的哀鸣。
“果然...阿撒托斯那无用的东西...
可惜我留着他还有些用处......
我的甜心啊...别再抗拒我了,不过是徒然的挣扎而已。”
萨尔瓦索斯并不意外少年的抵抗,祂的嗓音中流露出一种早已预料到的悲悯,
“还是个稚嫩天真的孩子啊......
但没有关系,我会耐心的等待你,教导你......
直到终末来临——”
周遭的一切宛若潮水般褪去,唯有那双猩红重瞳自始至终深深地凝望着少年——
萨尔瓦多的意识以一种比坠落更快的速度被往上送去,逃离了这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
萨尔瓦多猛地坐起身,浑身都被冷汗浸染了,那双红色的重瞳就好似一直跟着他般,令他心悸。
“怎么了,多多?”
被巨大的动静吵醒,安卿鱼一睁眼就看见萨尔瓦多这副可怜的模样,连忙起身把他搂进怀,轻轻拍着少年孱弱的后背,温声哄着。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萨尔瓦多将脑袋埋在安卿鱼的颈窝上,手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服,身体发颤,嗓音染着哭腔,“我害怕...”
“做噩梦了吗?”闻言,安卿鱼闷闷笑了几声,只觉得少年可爱,居然会被噩梦吓成这样,“别怕...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况且我还在你身边呢。”
“假的......”
萨尔瓦多愣了一下,随后更加大声的呜咽起来,“你骗人,不是假的!”
“好,好...”安卿鱼顿时有些慌了,连忙哄道:“是我说错话了,不是假的,多多不怕,是我错了。”
缓了好久,萨尔瓦多才抽抽搭搭地想要和安卿鱼描述这个梦境,可他张了张嘴巴,却发现任何言语都无法描述在梦境所看到的一切,只能可怜巴巴地朝着安卿鱼告状:“有个坏蛋欺负我......祂吓唬我......”
安卿鱼揪心地叹了口气,亲了亲少年像雪媚娘一样的脸蛋。
“乖,多多不怕,下次在梦到我们直接一拳打过去。”
萨尔瓦多蜷缩在安卿鱼的怀里好一会儿,才涩声说着自己饿了。
等到安卿鱼离开房间去外边买早饭,他重新闭上眼,将被子盖过脑袋,瑟缩地躲在狭小的密闭空间之中,仿佛这样,就可以忘却刚才的一切。
祂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