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该对他投入其他多余的感情。”达格达重新坐下,那张向来以慈善面容示人的脸逐渐浮现出一种冷酷甚至于残忍的情绪,“他从出生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刻,就注定会走向死亡。”
年轻的爱神在听到这句话后,就连呼吸都乱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达格达,开口:
“您疯了。”
达格达对于这个优秀的子嗣很是宽容,能够包容他一时的无礼。
“在一年后,整个世界都将要迎来一场灭顶之灾,我们凯尔特神系的神明都将会迷失于此间,唯有萨尔瓦多,唯有祂才能为我们凯尔特神系...更甚至是整个宇宙开辟一扇‘生门’!
安格斯,作为凯尔特神系的爱神,你也是神王之子,你应该知道怎么——”
“你让我抚养他、爱护他,对他视如己出,就是为了某一天让他为了凯尔特神国去死吗?!”安格斯的声音回荡在神殿之中,墙壁上的那柄光之剑隐隐震动了起来。
“他不会真正的死亡!他是来自更高维度的存在,在这里的死亡并非实质意义上的死亡!”达格达重重地拍了一下神座的扶手,警告道:“安格斯,如果你一定要继续对此表露出任何抗议的情绪,那么,你可以回去了,他不再需要你的抚养。”
“那您要将他送往哪里呢,父神?”安格斯轻声说道:“我爱上了他,您却让我知道他的命运,为何会这么残忍呢?......你有询问过他的想法吗?他愿意死吗?这不公平!”
“我从没叫你爱上他。”达格达冷漠地说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作为爱神,你连自己的情感都控制不住,安格斯,看来我对你的评价还是太高了。”
安格斯身侧的手渐渐攥紧,那张向来温和的面容染上了阴鸷的情绪。
“凭什么...”他抬起头,恶狠狠地怒视着高椅上的神王,一字一顿地说道:“把他还给我!”
达格达叹了口气,拒绝了安格斯。
“你该回到布鲁纳波恩去,但是你得独自回去......”
萨尔瓦多并没有等到安格斯,而是被达格达安排在一处偏殿中,尽管这里有许多仆侍,他被照顾得很好,可在想起安格斯的话时,那颗心脏却总是时不时地抽痛几下。
神王达格达的对他的教导更为细致,不仅是力量上的,更是告诉他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神明。
他说,
——神爱世人,
应当为了遭受苦难的世人献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
再次回到安格斯身边,得益于图阿南又一次击退邪神巴尔统领的弗摩尔族巨人,他在六月里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作为神王的达格达自然不会缺席,而图阿南在安格斯的拜托下特地给在神王殿的萨尔瓦多发了一张请帖。
神王达格达不得不带着少年赴宴。
宴会上,就在众神喝得酩酊大醉时,安格斯趁机向神王达格达讨要回萨尔瓦多,在众目睽睽之下,达格达自然不能拒绝,只得将萨尔瓦多还给安格斯。
时隔三个月未见,萨尔瓦多又出落了很多,那双让安格斯无比痴迷的浅绿色鹿眸因为醉了酒而染着一层朦胧的雾气。
“a ghrá mo chroi...(我的挚爱)”
他将萨尔瓦多紧紧拥入怀中,含糊地感叹着这来之不易的一天。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萨尔瓦多下意识伸出手环住安格斯的脖子,像是只害怕被抛弃的幼兽般凑在他的肩颈处,用软乎乎又带着依赖的调子地唤着他的名字。
安格斯的唇角不自觉颤抖,那清润的嗓音此刻像是一团沾水的棉花般从沉重:
“我在...我的宝宝...我再也不会抛下你......”
就连最为善良宽容的爱神也无法逃脱名为爱情的牢笼,他变得自私而残忍。
他愿意死去,
只要他的挚爱能够活着......
他会教导萨尔瓦多如何成为一位合格的爱神。
——唯有从始至终的理智。
......
林七夜就坐在那片三叶草丛,他没有失约,可爱欲之神却没有来到这里......
他等了很久很久,久到灵魂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他都没有在三叶草丛再碰到那个少年。
为什么不来......
是因为那天他说了什么让祂不开心的话吗?
如果是这样,林七夜想,至少给他一个道歉的机会。
.
“姓名是...林七夜?”
“对。”
“今年十九岁。”
“不,我今年十七。”
“嗯...或许是信息有误吧...和我说说你是怎么看待天使这件事的?”
“都是妄想而已。”
“......”
“你记得守夜人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么...你还记得萨尔瓦多这个人吗?”
话音刚落,林七夜脸上忽然出现了痛苦、迷恋的复杂情绪,他呆呆地注视着前方,拼命想要想起这个人到底是谁,可大脑深处却像是有一道枷锁禁锢着与这个人相关的记忆,不让他记起来——
窗外晴朗的天空之中忽然传来巨响,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
狂风暴雨开始席卷整个世界......
李医生叹了一口气,站起身。
“我刚刚只是随口一说,你不用在意,忘掉吧...把这个名字忘掉......”
这句话一出,林七夜脸上失去了神色,他迷茫地看着前方,忽地,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落下。
就在李医生推门而出的一瞬间,姨妈的声音再度响起。
“哎呦,李医生留下来吃个饭吧。”
“不了不了,我还有下一个病人要去看,就不打扰了。”
林七夜缓缓伸出手,抚摸着桌子上那一盆被养的很好的三叶草,喃喃自语:
“妄想......假的......么......”
可为什么那么熟悉......
如果他是不存在的,为什么自己的心脏像是缺了一角般的疼痛呢?
——萨尔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