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辰强行压下胸口的滞涩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让紧绷的脊背舒展开来。他迎着那审视的目光，脸上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谦和笑意，自然地接过了顾婉清的称呼：
二爷爷过誉了，只是碰巧想到一些治疗思路，能帮上忙，是晚辈的荣幸。
顾二爷的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那股几乎能压垮人脊梁的沉重感，如潮水般悄然退去。
你很不错。老者双手负在身后，整个人的气质也为之一变，从之前的凌厉变得平和亲切。
他语气中带着些许怅然，大哥突然病情恶化，我得到消息已是来不及赶回。
说着，他侧过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丁辰一眼，多亏有你帮忙。”紧接着，话锋一转，“我听说，你这小子不但医术了得，修炼天赋也相当不错？
丁辰还未开口，一旁的顾小双抢着邀功：
二爷爷，姐夫可厉害了！
心心！
顾婉清吓得连忙制止妹妹的口无遮拦。
这丫头，是不是觉得自己话太少会憋死？
姐夫这个名头，私下几人喊喊就罢了，当着家中长辈的面这么称呼，让她情何以堪。
顾小双却朝丁辰眨了眨眼。
看，我够意思吧。
本女侠答应的事可是说到做到。
顾二爷推开病房那扇虚掩的门。
顾老爷子身着一套素色唐装，正坐在窗边，手里还捏着一份报纸，精神矍铄。
大哥。顾二爷快步上前，之前那不怒自威的气场瞬间收敛，只剩下对兄长的敬重，微微躬身。
顾老爷子抬眼，目光清亮如洗，哪有半分久病之人的浑浊。他将报纸随手一搁，动作干脆利落。老二，你看看，搞得这么紧张兮兮，何苦，任务要紧...
天大的任务，也大不过大哥你。顾二爷摆摆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与庆幸。
“这次，多亏了开开和阿辰。也让大家费心了。”顾老爷子长舒一口气，拍了拍床沿，发出“砰砰”的闷响，“这副骨头，总算又听使唤了。感觉像是又重活了一遍一般。”
顾二爷站在床边，目光在大哥身上细细打量。
果然是完全好了？
忽然，他瞳孔微缩。
上前一步，看似随意地搭住大哥的手腕。
这一探之下，顾二爷背脊瞬间绷紧，如遭雷击！
他感觉到的不是病后的虚弱，而是一股沉静却旺盛的力量，在他指尖下如深潭般盘旋。
这不只是好转，这气色，这生机……比病前更盛三分！
等等......
他眼神再次一凝，那股气息……雄浑、绵长，隐隐有破而后立的崭新锐气！
这他妈是……先天之境？！
怎么可能？！
一个自己都束手无策，仅靠现代医学续命的老人，不仅痊愈，还一步登天，踏入了无数武者梦寐以求的境界？
他的视线猛地转向一旁神色自若的丁辰，那眼神，像是要将他从里到外剖开看个究竟。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
……
出院的场景，是一种诡异的“繁忙”。
几名穿着便服、但肩背挺得像标枪的男人，正监督着医院信息科的人员，对服务器进行着底层数据清理。所有关于顾老爷子的纸质病历、检查报告、影像胶片，被一份份清点、打包，装入印有特殊编号的保密箱中。
整个过程肃静无声，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文件被收纳的沙沙声。
此次的入院与康复，显然已被列为军方机密。所有痕迹，都将从这家医院彻底抹去。
就在这片压抑的寂静中，一名年轻副主任，手里紧紧攥着一份连夜赶制的“术后康复建议”，试图绕开那些神情冷峻的“便服”，挤身上前。
他脸上挂着最得体的微笑，刚欲开口，就被那名身姿笔挺的助手，用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他笑容僵了一下。
手一抖。
那份术后康复建议从指缝间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便服男人走过来，皮鞋正好踩在那份建议书上，停了下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抬头看着副主任。
捡啊。
年轻人的喉结动了动，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便服男人的鞋还踩在上面，纹丝不动。
年轻人蹲下身子，手指颤抖着，眼神怯生生地瞟向便服男人，讨好中带着一丝恐惧。
他手指在纸边抠了几下，指甲都伸了进去，然后强自抬头挤出一丝笑容：
哟，差点就飞了，多亏您这一脚，接得好稳。
小心翼翼地把那份建议书从脚底抽了出来，他站起身，拍了拍纸上的灰，但还是努力保持着轻松的语气。这是给老爷子的康复建议。
那助手甚至没看他手里的文件，目光只是平静地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吐出两个字，声音轻得像耳语：
“销毁。”
他身后一人立刻上前，从呆若木鸡的副主任手里，将那份“建议”抽走，直接放入了待销毁的文件袋。
年轻副主任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尽，又在瞬间涨得通红。
他转过身去，拳头在身侧紧握，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
还是太草率了，原来在绝对的权力面前，自己连狗都不如。但这口气，老子记下了。
车已经准备好了。
很快，助手上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这所谓的出院流程，不出意外的，当真是便捷至极。
爷爷，外面风大，您的身体还需要慢慢恢复。
顾婉清取出一条羊绒围巾，细心地为老爷子围上。
丁辰本着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刚想上前，同样被一人不着痕迹地横身拦住。
对方微微欠身，动作无可挑剔，但眼神里的疏离和警告却是再明显不过。
得，豪门规矩多，老子还是少献殷勤为妙。
出了医院，几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已等候多时。
阳光正好，微风拂面。
阿辰，顾二爷忽然开口，听说你住在老街那边？
是的。丁辰点头。
那正好，顾二爷露出一丝笑容，我在江北有个老宅，平时没人住，地方也宽敞，周末可有空去我那坐坐？
丁辰正要拒绝，却猛地被顾小双拉住。
二爷爷的老宅可漂亮了！她快速地眨了眨眼睛，有个超大的院子，还有一片竹林。姐夫，你一定要去看看！
顾老爷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二弟，又意味深长地瞥了眼丁辰，什么都没说。
医院某处。
刚刚那名年轻的副主任——李文博，正站在窗边，目送着几辆黑色轿车缓缓驶离。
推了推眼镜，镜片在阳光下闪过一丝冷光。
顾长青......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老家伙，我长谷博文发誓，一切都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