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救人。”
段回舟的命令砸下来，医疗室里凝固的空气才算碎了。
那群世界顶级的医学专家，刚被一场超越认知维度的神迹冲垮了信仰，此刻脑子还是一片空白。
为首的德国专家手还僵在半空，瞳孔里只剩下那条堪称完美的教科书级心跳曲线，大脑被“Unm?glich（不可能）”这个词反复冲刷。
这见鬼的是什么？
他们感觉自己不是医生，而是一群误闯神话禁区，被神明随手丢出的奇迹砸懵了的原始人。
“还愣着干什么？！”
段回舟的耐心已经烧完，视线扫过每一个白大褂，
“她活下来了，不是痊愈了！你们的专业素养，被刚才那声嗡鸣一起从脑子里刮出去了？！”
“立刻！给我详尽的身体报告！所有指标！”
“营养液！能量合剂！用你们能找到的一切，补充她的体能！我不管副作用，我要她以最快速度恢复！”
“还有你们，”
他指向几个护士，
“二十四小时轮班，她的任何一丝变化，哪怕皱一下眉，零点一秒内报告！”
一连串的命令，不带情绪，却全是绝对权威。
这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暴君。
德国专家一个激灵，从神学的幻梦里被拽回现实。
他脸上瞬间腾起劫后余生般的狂热。
科学无法解释，但病人活了！
对一个医生而言，没有比这更值得兴奋的！
“是！段先生！”
他吼了一嗓子，仿佛要把刚才丢掉的尊严全吼回来，
“全身扫描！血样分析！神经应激测试！快！动起来！我们正在见证一个新的医学纪元！”
医疗室瞬间从停尸房的死寂，切换到战地医院的疯狂。
段回舟看着这一切重新运转，冰封的脸上，线条依旧紧绷。
他赢了。
用最粗暴、最不讲理的方式，把她从另一个维度的“敌人”手里，硬生生拽了回来。
可他没有半分喜悦。
只有一种更深、更沉的后怕，和被点燃的杀意。
那个“东西”是什么？能在物理隔绝下污染梅梓的代码，能在她最虚弱时发动致命一击。
那不是商业对手，是藏在阴影里，用着无法理解的力量，对梅梓进行捕食的……怪物。
那个战场，他看不见。
这个念头本身，就是攥紧他心脏的毒手。
他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在外面吼，拔管子，用最原始的办法去刺激她。
这种无力感，比眼睁睁看着她“死亡”更让他愤怒！
他转身走出医疗室，没理会门口失魂落魄的林舒和耿宝山，
只丢下一句“没事了，在睡觉”，便径直走向机房。
林屿还瘫坐在地，喃喃自语：
“怎么可能……绝对物理隔离……是幽灵吗……”
这个天才黑客的技术信仰，在今晚也被碾成了粉末。
段回舟站在他面前，阴影将他完全笼罩。
“站起来。”
林屿没反应。
“我让你站起来！”
段回舟的声音里压着暴戾。
林屿一哆嗦，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
“电脑。”
段回舟命令道。
“啊……哦……”
林屿如梦初醒，扑到电脑前，双手在键盘上狂敲，调出后台日志。
他的脸色，随着屏幕上滚动的数据，由白转青。
“段总……不对劲……”
林屿的声音在发颤，里面是比刚才更深的恐惧。
“非常不对劲！”
段回舟走到他身后，屏幕上的代码他看不懂，但他看得懂林屿的表情。
“说。”
“梅梓姐……她刚才的反击，太干净了。”
林屿指着一行代码，
“她用的不是‘删除’，是‘抹除’！她直接从规则层面，判定那个入侵的东西为‘不存在’！这不是杀毒，是神罚！”
林屿激动得脸都涨红了，那是技术员看到神迹时的狂热。
“但是！”
他话锋一转，指着另一块数据区。
“对方在被‘抹除’前的最后一毫秒，还是把一样东西，塞了进来！”
他的手指，点在【梨园风骨】数据模块的构架图上。
那片代表着耿宝山一生技艺的核心里，多了一些极其微小，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红色代码段。
“这是什么？”
回舟的嗓音能冻结空气。
“不知道……”
林屿快哭了，
“我分析了，这些代码的逻辑是空的，但它们有一种‘倾向性’。
梅梓姐说过，‘开光’开的是灵魂！【梨园风骨】的核心，是耿老的‘风骨’和‘传承’！”
“但这些被污染的部分，”
指着那些暗红代码，手抖得厉害，
“它们的‘倾向性’，不是传承，是‘扭曲’！是‘诱导’！”
“它不是要毁掉这个模块，它是要把它变成一个陷阱！一个木马！”
“哥，你想想，如果用这个模块去‘开光’一个新兵，或许他开始会得到兵王的技巧。
但时间一长，这些‘扭曲’代码会不会在他灵魂深处发芽？
把他从一个战士，‘诱导’成一个只知杀戮的疯子？！”
“它要把梅梓姐创造的奇迹，变成一个释放恶魔的潘多拉魔盒！”
段回舟的瞳孔收缩成针。
对方污染“梨园风骨”，是在做实验。
它在测试如何最高效地扭曲梅梓创造的“灵魂数据”，在为下一次入侵，积累经验。
这是一个会学习，会进化的敌人！
就在这时，医疗室内传来一阵骚动。
段回舟猛地回头。
梅梓醒了。
她没有下床，只是睁开了眼。
那双黑色的眼瞳越过所有慌乱的医生护士，越过段回舟的肩膀，
死死盯着机房里，那台笔记本的屏幕。
她的眼神，冰冷，锐利，像两把刚刚淬过火的手术刀。
“电脑。”
她开口，声音又轻又哑，几乎听不见，却让段回舟心脏一紧。
“你需要休息！”
“拿过来。”
梅梓重复，视线不曾移动分毫。
段回舟和她对视三秒。
他败下阵来。
他转身，从已经吓傻的林屿手里拿过笔记本，放到梅梓面前的病床桌上。
梅梓伸出那只布满针孔的手，动作缓慢，却无比精准地在触摸板上滑动，调出了那些潜伏在深处的暗红色代码。
她瞳孔深处，金色数据流一闪而过。
“呵。”
一声轻笑，从她干裂的唇边溢出。
那笑声里没有愤怒，只有看到了有趣猎物的，冰冷的好奇。
“想跟我玩认知作战？”
她抬起头，看向已经站到床边的段回舟和林屿。
那张苍白的脸上，笑意不带温度，却让整个房间的寒意都活了过来。
“林屿。”
“在！梅梓姐！”
“给我准备一个‘沙盒’，”
她下达了苏醒后的第一条指令，
“最高级别的虚拟隔离环境。”
“然后，”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连段回舟都为之心悸的，疯狂而兴奋的光。
“把这些‘脏东西’，给我养起来。”
“我要看看，这只藏在阴沟里的老鼠，到底想把我的‘神谕’，扭曲成什么样。”
她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代码，最后落回段回舟脸上。
“它不是想玩吗？”
“那我就陪它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