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幸给梁蘅写了信,说她和卢家公子的婚事定下了,婚期定在了年底。啰啰嗦嗦写了三大页,一多半都是在抱怨定亲的繁琐和对未来婚姻生活的担忧。
梁蘅拿着信看了好几遍,笑得不行。提笔给郭幸回了信,又让翠柳去五味斋多买些郭幸爱吃的送过去。回想起去年她定了亲,在家备嫁的时候,郭幸隔三岔五地让人给她送东西,这会儿轮到她了。
自从李长晟去了京城,梁蘅便很少出门。原本要回梁府去参加瑄哥儿的满月宴,可临到日子了,嫡母差人来传话,三公子的满月宴改为百日宴,让梁蘅不必回去了,顺带着让她向李夫人致歉。
梁蘅猜着家中怕是有些波折,不回去也好,便把消息跟婆母说了,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一直到前几天是三妹妹和四妹妹及笄宴,她才回去了一趟,给两个妹妹送了及笄礼。宴请虽不如去年梁纾及笄的时候盛大,倒也算热闹。
午后,梁蘅和奶娘在廊下坐着喝茶,翠柳和银柳在院里理着丝线。红儿从院子外边喜滋滋地跑进来,一头冲到翠柳面前:“翠柳姐姐,福生哥回来了。”
梁蘅还没听清她说的什么,就见翠柳绯红一张脸,扬手把手里的丝线拍在红儿身上。红儿也不恼,又跑到廊下对梁蘅福了福:“禀二少夫人,福生回来了。”
“啊!当真?”梁蘅一喜,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奶娘赶忙扶住梁蘅,问红儿:“你听谁说的?可看见了?”红儿一脸兴奋地说道:“我在二门上碰见了,福生哥让我给二少夫人先带声话,他见过夫人就来长禧居请安。”
奶娘抓着红儿又问:“就他一个人?姑爷不曾回来?”
梁蘅刚刚一激动都有些失态了,这会儿见奶娘比她还心急,赶忙安抚道:“奶娘别急,待会儿福生来了再问。”
奶娘讪讪地笑道:“瞧我老糊涂了,姑爷当着差呢,哪能说回来就回来的。”
一院子的人这下子都高兴起来,忙不迭地收拾起来。
梁蘅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盼着李长晟来消息,如今福生回来了,又觉得有些不敢相信,才短短两个月,他在京城就安排妥当了吗?
翠柳不想见福生,便偷偷把银柳拉到一边。银柳跟翠柳一个屋住着,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便叫她去后头去了,她跟着进了正房去伺候。
银柳性子比翠柳要柔和些,胆子也小,最是守规矩。她和翠柳跟着少夫人陪嫁到李府来,原本就是打算跟随主子一辈子来的,至于是做姨娘还是另行婚配也全看主子的意思。如今少夫人和二爷也才新婚,自然谈不上提姨娘的事;要说另行婚配,二爷身边的人自然是在考虑范围内的。要依着银柳看,这福生小哥倒是不错,人机灵又得二爷看重,对翠柳更是掏心掏肺得好,可偏偏翠柳就是看不上有什么办法呢?
一盏茶功夫不到,福生就来了长禧居。他恭恭敬敬地给梁蘅请了安才说道:“二爷派小的回来接二少夫人前往京城。”
梁蘅心里已经有了些准备还是觉得兴奋,问道:“二爷公事上的事情可妥当了?”
“少夫人只管放心,咱家二爷有经天纬地之才,办事干练,无出其右!我回来之前已经在京城新赁了宅子,就等着您入住了呢!”福生嘴甜心细,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从江宁府到京城虽不如到边关遥远,但骑马也需要七八天的时间,要是加急赶路五六天也能赶到。可若是坐马车或是坐船,少不得也要半个月才能到。
晚膳时,梁蘅给婆母和大嫂说了,打算收拾两天便启程。李夫人自然依从,儿子尚在新婚却聚少离多,早些夫妻团聚也是人之常情,心中虽还有疑虑,也只能暂且放下。王氏是又为梁蘅高兴又舍不得她,夫妻两地分离的苦她比谁都清楚,二弟两口子能团聚也是喜事。
梁蘅其实说这些的时候还挺不好意思的。这些日子,她们婆媳和睦,妯娌融洽,她一下子走了,留下婆母和大嫂倒有些不忍心了。不过,这两月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婆母似乎对她少了些亲热,日常里更加客气了些。奶娘劝她别多想,如今大少夫人有孕,夫人自然是要多费心些的。
长禧居里热火朝天地收拾了起来。这一去怕是要长住,穿的、用的都要多准备些,梁蘅又吩咐刘妈妈去采买些本地的特产,到时李长晟的同僚上司少不得要打点一二。
折腾了两日,收拾得也差不多了。梁蘅这次打算除了刘妈妈留下看家,其他人都带上。这可把红儿高兴坏了,上一次去边关红儿被留在家里,都哭了好几回呢。
梁蘅把翠柳唤到屋里想单独跟她说几句话。这两天她和福生跟猫和老鼠似的,一个追一个躲。等去了京城他们俩再这个样子可不成,早些问问翠柳的意思,也好早做打算。
“翠柳,你到底怎么想的?”梁蘅说了半天,翠柳都不正面回答,干脆直接问她了。
翠柳红着脸,憋了良久终于说道:“我知道福生是个好人,比起我大哥、二哥都要好多了,又得二爷看重,将来自是有前途的,可、可我心里......”
翠柳眼里竟含了泪,目光闪烁中欲说难言。梁蘅见她如此,脑中忽然闪现:莫不是想留在李长晟的后院?
翠柳和银柳陪伴了她好几年,又是贴心的人,梁蘅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时光若是倒流到半年前,她是不介意留下她们中任何一个的,可是现在她的想法有些变了。这会儿她和李长晟感情尚好,但过日子嘛,天长日久,将来的事谁又说得清呢?可是现在,或者短时间内,梁蘅是不会允许的。
其实翠柳若真存着这样的心思也正常,梁蘅并不十分意外。可她必须明确翠柳到底是怎么想的,不管以后会如何,起码眼前是不能让福生这么胡闹下去的。
梁蘅想了想试着问道:“翠柳,你我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若是你心里有了别的想法,我自会找福生说清楚的。”
翠柳原本羞怯地低着头,闻言抬头看着梁蘅,主仆俩目光交汇,翠柳刹时间明白了梁蘅的意思,慌忙摇头解释道:“少夫人,您想哪儿去了!翠柳永远都是您的丫鬟,绝没有别的心思,您若不信,我......”
“我信,我信!别胡说八道的。”梁蘅连忙打断她,心中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你与银柳都同我亲如姐妹,我自然是想把你们的将来都安排好的,也不枉跟我一场。可你也说了,福生是个可靠的,又对你一往情深,若是这样都不行,莫不是你有合适的人了?”
翠柳听见这话,像被戳中了藏在口袋里的糖,指尖猛地攥紧了衣角。脸颊烧起来,慌忙垂下眼帘避开梁蘅的视线,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没有的事儿,少夫人您就别瞎猜了......”
她这副样子,梁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们几个人天天生活在一块儿,翠柳何时有了心上的人,她真是半点都没留意到。既然她不想说 ,她也就不问了,就是可惜了福生啰!
梁蘅跟奶娘说了翠柳的事,奶娘好一阵惋惜:这么好的后生,翠柳是哪点瞧不上呢?
奶娘给梁蘅出主意,福生那边还是让姑爷跟他说好些,这去京城还得十天半个月,早说破了反倒让人尴尬,一路上下人不睦可不是好事。梁蘅想想也对,到时让翠柳多待在她身边吧,且到了京城再说与李长晟听。
翠柳和银柳在耳房里清点东西,红儿在门口探了个头:“翠柳姐姐,福生哥找你呢!”
银柳一听,对翠柳说道:“你别出去了吧,我去问问他有什么事。”翠柳想着在少夫人面前她已经表明了心意,以后不妨就大大方方的,免得旁人见了总议论他们俩:“没事儿,我去吧!以后一块儿做事情的时候多了,总不能一直躲着不见吧。”
翠柳放下手里的东西出了耳房,红儿跟在后头笑嘻嘻地道:“福生哥在院门口没进来,他说姐姐托他的事儿有信儿了。”
“我托他的事儿?”翠柳莫名其妙,几步出了院子。
红儿和洒扫的婆子都在院子里,巴巴地望着翠柳出去了,都悄悄抿着嘴笑。刚想八卦两句,便见翠柳急匆匆地从院门口进来,径直去了正房。
“当真找着了?”梁蘅有些不敢相信。福生去京城前把找人的事儿托付给了蔡护卫,这么长时间没个信儿,梁蘅都以为没希望了,有时候都忘了这事儿了,冷不丁地说找着人了,能不惊讶嘛。
翠柳回道:“福生说今天蔡护卫从外头回来,便把消息告诉了他。刚刚他问我是不是要见一见。”
梁蘅心绪起伏,来回踱步:“自然是要见的,可知道人在哪儿?”
“奴婢没有细问便进来回您了,若是要见,不如让福生和蔡护卫再做安排?”翠柳询问道。
梁蘅想了想,对翠柳道:“那你再去问清楚,若是不远,最好马上就能见最好。”
“是。”翠柳答道,退了出去。
奶娘在一旁忧心道:“眼看就要启程去京城了,若是要见面岂不是耽搁了行程吗?”
“那就推迟一两日再出发吧。”梁蘅心头有事,喃喃答道,没有看到奶娘满面的焦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