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纾午后到漪澜轩来看梁蘅。梁蘅正在绣鞋面,红儿陪着在一边儿打下手。
姐妹俩这几个月感情越来越好,还有十来天梁蘅就要出阁了,以后想要这样说说话都不容易了。梁蘅给梁纾倒了杯甘草凉水,梁纾顶着太阳过来,正热得很,端起来一饮而尽。梁蘅问道:“你怎么这会儿过来,太阳多毒呀。”
梁纾摇着杯子,笑道:“大姐姐心疼我,就快换个大些的碗来,我口渴得很。”
“那也不能喝这么急呀,你还是将就着杯子喝吧。”说罢又给梁纾倒了一杯,转头又吩咐红儿到外头给梁纾的丫鬟小莲倒些凉水喝。
梁纾连着喝了两杯,又凑到冰盆子边上扇了扇风才好过了些。正好屋里没其他人,梁纾拉着梁蘅到窗边榻上坐着说话。
“大姐姐,我跟你说个事儿。”梁纾一脸的八卦。
“什么事这么神秘?”梁蘅拿起鞋面边绣边听她说。
梁纾伸手拿过梁蘅手里的绣活儿放到一边:“这消息你肯定关心。你听没听过李长晟死了的那位夫人的事?”
梁蘅听梁纾突然说起这个,奇怪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都去世了的人,我也没见过,到哪里去晓得?”
“我今天听母亲说,李长晟和这位去世的莫夫人是拜灵成亲的呢!而且是先斩后奏,成了亲才把夫人带回的家。”梁纾说道。
“啊!还有这样的事。你和砚哥儿、瑾哥儿他们不是都说这个人不错吗?怎的这般行事?”梁蘅没想到李长晟前头还有这样的事情,有些乱了分寸。这样的人,以后怎么过日子?
梁纾见梁蘅慌乱,赶忙让她别着急,听她慢慢地把事情说给她听。
梁纾把听来的消息,原封不动地都说了一遍。梁蘅听完,半天消化不过来。
“那照这么说,他倒不失为一个重信守诺的男子汉。他和那位莫夫人,不同于一般人的际遇,想来感情定是不错,可惜了!”梁蘅颇有些感慨。
梁纾分析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他们夫妻好几年,又有两个孩子,感情自然深厚。所以我才有些担心呢!”
梁蘅明白梁纾担心什么:“这也没办法,谁叫人家在我前头呢!”
梁纾道:“我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后来想想多了解一些总是好的。”
“二妹妹你放心,我都打定主意把他当东家,该做的做,不该做的不做,我只要守着规矩总错不了。”奶娘和郭夫人说的话,梁蘅一直记在心里,并且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啊?当东家!”梁纾真是服了大姐姐了。
三天秋闱终于结束了,姐妹几个陪着二婶一起到考场门口来接两位哥儿。
府学大门一开,一大群人就涌了出来,一个个蓬头垢面,胡子拉碴,走到近处浑身一股汗臭味儿。梁钰和梁筠捂着鼻子往后躲,二夫人程氏笑道:“你们小姑娘没见过,考了三天出来是这个样子的。上次砚哥儿都瘦了好一大圈呢!”
几个人在府学门口翘首以盼,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梁砚和梁瑾随着人流走出来。姐妹几个赶忙迎了上去,梁筠最先跑到梁砚身边,仰着小脸问道:“哥哥,题目难不难?你答得怎么样?”梁砚装作要晕倒的样子:“我都要饿晕了,你能不能先关心关心我俩的肚子呀?”
二夫人唬了一跳,赶忙上前来扶住梁砚的胳膊:“快快到车上去,给你们备了参汤来的。”
梁纾和梁钰也围住梁瑾问个不停。梁蘅见两人面色疲惫,招呼着小厮把行李包袱拿到车上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了梁府。晓得梁砚和梁瑾累坏了,老夫人传了话,让他们洗个澡,睡一觉再到寿安堂去。
梁瑾精神尚好,先去给母亲请安。一进门,梁夫人就拉着他上下地检查,瘦了一圈,心疼坏了。梁瑾笑道:“母亲别担心,歇两天就好了。”
梁夫人问道:“题目可难?”
“有些难度,还有一些儿子理解尚不透彻,不能答的全面。”梁瑾颇有些遗憾。
梁夫人宽慰道:“读书不光是只看书本上,人的阅历也很重要。你还年轻得很,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必着急。”
梁蘅和梁纾也在一旁附和着,梁瑾神色舒展,安慰母亲:“儿子晓得的,不会把书读迂腐了,这次本就是去看看考题,练练手。”
贺嬷嬷进来问:“哥儿是先用膳还是先洗澡,下头都备好了?”
梁夫人忙道:“行了,有话明天再说吧,赶紧去吃点东西,洗个澡睡一觉。”
姐妹俩一起陪着梁瑾出去了。
贺嬷嬷凑到梁夫人跟前:“夫人,刚才郎中来给林姨娘请了脉,说是一切正常。”
“那就叫她好好养着。”梁夫人边说边低头理袖子。
“奴婢算着日子,产期大概在明年开春了,不知道三夫人那边......”贺嬷嬷小声说道。
梁夫人眉色一拧:“既然已经开始了,还由得了她吗?”
贺嬷嬷闻言,不再言语。
现在离李长晟和梁蘅的婚期刚好还有十天。李夫人算着夫君也该来封家书了,前段时间她就把小儿子的婚期、婚礼安排都写信送去瓦桥关了。李将军肯定是回不来,没有朝廷的旨意岂敢擅离职守,就是不知道大儿子李长威能不能回来一趟。
王氏也盼着夫君能回来,上次见面都是大半年前了,两个女儿也想念爹爹。王氏帮着检查婚宴的菜式单子,翻来翻去看了几遍,也不知上头写了些什么,实在心神不宁。
李长晟到底是续弦,铺张太过也不合礼数。可李夫人心里还是想给儿子办的有排面些,别的都还好,只要不是太出格,旁人也闲话不了多少。唯有一件事,李夫人辗转反侧了好几天,还是打算听听李长晟的意思。
李夫人把李长晟单独叫到花厅里来,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婚礼当天可要将莫氏的灵位请出来?”
李长晟一愣,他还不曾想到这一事。他年少便去了边关,边境地区民俗开放,礼仪更趋简化,不似南方地区对伦理仪式要求更严格。母亲忽然提到这茬,应是有所想法。
“母亲的意思是?”李长晟不解。
李夫人也懒得跟他多废口舌。她的确不喜莫氏,况且莫氏娘家已无亲人,他们李家也是诚心要和梁家结两姓之好,如果能省去向牌位行礼这一环节,梁家面子上好看,梁蘅也不受委屈。
“我的意思是,仪式时省去向牌位行礼,等到祭拜家族祠堂时再让蘅姐儿行礼,如此可好?”李夫人边说边观察李长晟的脸色。
母亲一说,李长晟就明白了。梁家大小姐是官宦家千金,金尊玉贵;莫氏家道中落,这些年又不得婆母喜爱,母亲有此想法也不奇怪。只是莫氏到底为他生下了安哥儿,这样做岂不是凉薄寡情。
李长晟本就是个重情守义的人,又对莫氏兄妹多有负疚,当下便对李夫人说道:“母亲,梁家当初愿意结亲是清楚我的情况的,既然是两厢情愿的事,就不应无故僭越规矩。如若梁家小姐不愿,只怕以后也不好相处。”
李夫人不听他说完就知道他这个直脾气不晓得变通:“不是人家梁小姐的意思,是我这么想。毕竟以后过日子的是你,我还不是想着少些麻烦,将来你们夫妻和睦嘛!”
李长晟正色道:“还是按着规矩办吧!”
李夫人被他气得五脏六腑搅成一团,早知道就不问他了。也懒得再与这个木头桩子多费唇舌,她自有安排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