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那头银发泛着清冷的光晕,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北枫惊讶地低呼:太子妃,是陆世子他们。
萧宁没有回应,目光紧紧锁定那道月白色的身影。陆宴的动作迟缓得近乎笨拙,显然已到了强弩之末。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他的脸色,但想到前夜的情形,萧宁知道他此刻必定摇摇欲坠。
向鸣像一堵铜墙铁壁般挡在陆宴身前,手中长剑染满鲜血。他身形矫健地闪避着攻击,每一次反击都精准地刺向敌人要害。
尽管那夜陆宴的话伤她至深,此刻萧宁的视线却无法移开。这条命是她救回来的,更何况她的血海深仇还未得报。陆宴要死,也只能死在她手里,绝不容许旁人在她眼前伤他分毫。
“北枫,去助世子一臂之力。”萧宁的目光始终黏在陆宴身上。
北枫面露难色:太子妃,属下首要任务是保护您的安全。
“我自有分寸,快去保护世子。”萧宁的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定。
北枫只得叮嘱:若有危险,您大声唤我便是。说完便如离弦之箭冲入战局。
而此时的萧宁迅速用帕子掩面,身形如鬼魅般向陆宴的马车掠去。趁着混乱,她悄无声息地跃上马车,掀开车帘——里面空空如也。
失望地放下车帘,萧宁原路返回。
她本猜测子言可能藏在马车里,没想到竟是扑了个空。
回到自己马车上,萧宁一边观察战况,一边从车内拿出一包桃花酥悠闲地品尝着。
突然,她瞳孔一缩——陆宴正与面前的黑衣人缠斗,身后却有人高举大刀向他劈去。
萧宁心头一紧。若是全盛时期的陆宴自然能轻松应对,可现在的他连站立都勉强,如何躲得过这致命一击?
而向鸣和北枫都被敌人缠住,根本无暇顾及。
千钧一发之际,来不及思考,萧宁将手中刚刚咬了一口的桃花酥向黑衣人的手腕狠狠掷去。
只听“当啷”一声,大刀落地,黑衣人捂着手臂哀嚎。
陆宴转身时,恰好看见飞溅的桃花酥碎屑。
他明显一怔,随即一剑结果了失去武器的敌人。缓缓弯腰拾起一小块桃花酥放入口中,凤眸中突然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潇潇......他的声音颤抖着,是你对不对?潇潇你在哪?近乎癫狂的呼唤在夜色中回荡。
向鸣见状眉头紧锁,一招击毙三个黑衣人,急忙回到陆宴身边。
“主子!主子……”
向鸣焦急地呼唤着,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他拼命摇晃着陆宴的肩膀,却只换来一片死寂的沉默。
当最后一名黑衣人倒下时,陆宴依然深陷在寻找的执念中,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
“潇潇……我求求你出来……”
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唤,让马车上的萧宁心如刀绞。她指尖微微发颤,悄悄将手中的桃花酥放回车厢内,以防被北枫发现端倪。
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她跳下马车。
萧宁深吸一口气,压抑着狂跳的心脏,缓步向那个焦急不安的身影走去。
月光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潇潇!”
陆宴猛地转身,恍惚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将人紧紧搂在怀中。
喜极而泣的声音中掺杂着肝肠寸断的思念,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潇潇......真的是你......
记忆中的怀抱和气息,还有那颗如密鼓般跳动的心,无一不让萧宁如钝器穿心。
无论是原主的肉体,还是自己的灵魂都在忍不住颤抖。
这个曾让她日思夜想的男人近在咫尺,还有这个魂牵梦萦的怀抱,如今只剩下无尽的苦涩和无声的泪水。
她悲哀地发现他们再也回不去了,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出李景澈温润如玉的面容,和她父母兄长的音容相貌。
这一刻萧宁才明白,或许在陆宴说出“问心无愧”四个字时,她已经下意识地一点点地将他从心底剜去。
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二人,北枫干着急,和向鸣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萧宁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只是直直站着,狠掐着掌心的痛和心底的痛,叠加起来,让她将眼泪憋回,冷冷吐出几个字:“世子,你认错人了。”
不带温度的话语如同一盆冷水浇下。
陆宴脑中“轰”的一声一片空白,潇潇向来称呼他“阿宴”而非“世子”。而且若潇潇重生归来,必是换了一副身体,长相肯定与以往不同。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打量眼前清冷的女子,虽和他的潇潇极像,却偏偏少了眼角下那颗泪痣。
“太子妃?!不是潇潇……”
陆宴话音未落,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同时眼泪也跟着姗然而至。
鲜血从嘴角溢出,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陆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微臣冒犯了......太子妃恕罪......
他的身形摇摇欲坠,向鸣急忙上前搀扶。
陆宴颤抖着从袖中取出一个褪色的荷包,指尖轻轻抚过上面歪歪扭扭的针脚。
“多谢太子妃和北侍卫搭救,主子近来神思恍惚,还望太子妃海涵。
向鸣低声赔罪,眼中满是担忧。
萧宁望着那个早已破旧不堪的荷包,记忆中意气风发、威风凛凛的阿宴与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男子渐渐重叠。她强压下喉间的哽咽,声音平静得可怕:陆世子这般模样,就算找到想见的人又能如何?不如先养好身子,以最好的状态去见最重要的人。
她看见陆宴死寂的眸中闪过一丝波动,终于松了口气。
这句话,他终究是听进去了。
她缓缓将视线移向北枫,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可看出刺客的来历?
北枫手中握着一块泛着冷光的令牌,沉声道:是三皇子府的令牌。
萧宁微微颔首,接过令牌时指尖微微一顿,转向陆宴说道:此事我会如实禀报太子殿下。近日城中不太太平,二位还是早些回府为好。
话音未落,她已示意北枫准备离开。
恰在此时,陈星辰带着随从去而复返。
萧宁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将令牌递向陈星辰:陈世子,这是在刺客身上发现的证物,还望世子秉公处置。
说罢转身离去,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清风。
陆宴与陈星辰等人目送着萧宁登上马车,直到车影消失在街角。
回程的马车上,北枫看着神色自若的萧宁,郑重其事地保证道:属下绝不会将今日之事告知殿下。
萧宁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被陆宴抱的事情,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思却已飘远。
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何重伤在身的陆宴会冒险出府,甚至连国公府的侍卫都不带。
原以为是为了子言,看来是她错了。
另一边,陈星辰命人处理完刺客尸体后也离开了现场。
陆宴步履蹒跚地走向马车,忽然一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从车底钻出,仰着脸关切地问道:陆叔叔,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