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温暖而宁静，三明治的香气和牛奶的甜味混合在一起，营造出一种与世隔绝的安逸氛围。克拉克刚刚因为那句“我的大英雄”而放下的心防，让他整个人都舒缓下来，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浅淡的笑意。他正准备再咬一口三明治，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
然而，靡思接下来的话，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瞬间刺破了这层温馨的薄纱。
她轻轻地放下了手中只咬了一口的三明治，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笑意或是挑逗的桃花眼，此刻却无比认真地看着他，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一丝玩笑的成分。
“谢谢你收留我。”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但你最好还是把我交给阿曼达·沃勒，这样对你最安全。”
阿曼达·沃勒。
这个名字像一声惊雷，在克拉克脑海中炸响。客厅里所有的温暖和安逸，都在这一瞬间被抽离得干干净净。空气仿佛凝固了，他甚至能听到窗外夜风掠过田野时，那愈发清晰的、带着寒意的呼啸声。
克拉克脸上的那一丝笑意，僵住了，然后缓缓消失。他慢慢地、慢慢地将手中的三明治放回盘子里，动作间带着一种刻意的、压抑着内心波澜的沉稳。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起头，用那双比夜空还要深邃的蓝色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
他的眼神里不再有之前的慌乱和窘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探究的审视。他在试图理解她。理解她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时刻，说出这样一句话。她是在试探他吗？还是在陈述一个她早已为自己规划好的、残酷的结局？
她知道。 克拉克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沃勒是谁，知道沃勒会怎么对她。她知道自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一个会把所有接触到她的人都拖入深渊的麻烦。所以，她选择用这种方式……推开我。
一股陌生的、混杂着愤怒与无奈的情绪，在他胸中翻涌。愤怒于那个将她逼到如此境地的世界，也愤怒于她此刻这种近乎自毁的“理智”。
他想起了阿曼达·沃勒的眼神，那种将一切都视为棋子和工具的、冰冷的眼神。他想起了天眼会那些不见天日的黑色档案和秘密监狱。把她交到那个女人手上？那不是安全，那是另一种形式的地狱。一个更隐蔽、更绝望、甚至连Joker的疯狂都无法企及的地狱。
理智告诉他，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她是专业人士，冷静、聪明，甚至有些冷酷。她知道如何在这种危险的游戏中周旋。将她交给沃勒，可以让事情回归到它应有的轨道上，让他远离这场不属于他的风暴。哥谭的阴影，不应该蔓延到堪萨斯宁静的星空下。
但是……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穿着他宽大的t恤和运动裤，显得有些娇小。刚刚洗过的长发还带着湿气，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认真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判决。她的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仿佛她早已习惯了被当成一个“问题”来处理，习惯了被抛弃和交易。
就在几分钟前，她还从他身后抱着他，用狡黠的玩笑让他面红耳赤；她还用一句温柔的“我的大英雄”，抚平了他所有的不安。那些真实的、温暖的触感和话语，还残留在他的感官和记忆里。
让他现在亲手将这份刚刚萌芽的、脆弱的信任，连同她这个人一起，打包送给阿曼达·沃勒？
他做不到。
那不是超人该做的事。更不是克拉克·肯特能做出的选择。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漫长得像一个世纪。茶几上的牛奶已经开始慢慢变凉，不再冒着热气。
终于，克拉克动了。
他没有再去看那盘三明治，而是将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手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目光牢牢地锁住她的眼睛。他的表情很严肃，那种属于超人的、不容置疑的严肃。
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平稳，每一个字都像是用花岗岩雕刻而成，带着无可动摇的分量。
“你不会去她那里。”
他停顿了一下，让她完全消化这句话的含义。然后，他用一种更加坚定的、近乎承诺的语气，说出了后半句话。
“你会留在这里。”
这不是一个商量，也不是一个请求。
这是一个决定。
一个由克拉克·肯特做出的，不容更改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