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思能敏锐的感觉到三角头并没有杀意,相反….对自己有一些特殊感情。靡思的态度也就变了。
靡思那带着点理所当然的责怪和委屈的声音,像一颗投入死海的石子,没有激起波澜,却让那沉寂的、粘稠的黑暗,第一次有了焦点。
“为什么绑我……手腕都红了。”
她不仅说了,还顺势将柔软的身体向后靠去,温热的脊背紧紧贴上他那岩石般坚硬的胸膛。她微微仰起头,那双氤氲着水汽的桃花眼,就这样毫无畏惧地、固执地向上望去,似乎笃定能从那片锈迹斑斑的金属之后,得到一个回应。
沉默依然是这间病房的主宰。
然而,那禁锢着她的庞然大物,第一次做出了除呼吸之外的、清晰可辨的动作。他那巨大的、戴着屠夫手套的左手,缓缓地、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稳定,抬了起来。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阵轻微而压抑的“哗啦”声。他的视线——如果那头盔下有视线的话——落在了靡思被铁链束缚的右手腕上。
那里,白皙娇嫩的皮肤上,果然有一圈被金属磨出的、刺眼的红痕。
他静静地看了几秒。那是一种毫无情绪的审视,像一个工匠在检查自己的作品是否有瑕疵。然后,他用两根手指,精准地捏住了连接着靡思手腕的那个锁扣。他的动作很慢,慢到足以让她看清他指节上皮革的粗糙纹理和干涸的暗色污渍。
“咔哒。”
一声轻响。锁扣内部的机构似乎被调整了,束缚着手腕的铁环,瞬间松开了些许。它不再紧紧地勒着她的皮肤,而是留下了一指宽的空隙,虽然依旧禁锢着她,却不再带来那种磨人的痛楚。
他做完这一切,便收回了手,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微不足道的调整。
就在这时,靡思伸出了她那只未被束缚的、自由的左手。
那只手柔软、白皙,带着属于活人的温度,与这个充满了死亡与腐朽气息的空间格格不入。它颤抖着,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轻轻地、覆上了那只刚刚完成调整、悬停在她胸前的大手。
“这样不好……会冷….”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耳畔,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颤动着。
肌肤与皮革的触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的手小巧而温暖,而他的手套巨大、粗糙,隔着一层厚实的皮革,甚至能感受到下面金属般的坚硬指节。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做出反应。
他像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带着暖意的触碰给“冻结”了。那只悬停的手,就那么僵硬地停在半空中,任由她柔软的手掌贴在自己的手背上。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病房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靡思甚至能感觉到,身后那具庞大身躯的呼吸节奏,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紊乱。
那只被她覆盖着的大手,没有抽离,也没有推开。反而,它缓缓地、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翻转过来。粗糙的掌心向上,五根巨大而有力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慢条斯理地蜷曲、收拢。
最终,他将她那只柔软的小手,完全地、毫无缝隙地,包裹在了自己的掌心之中。
那是一种绝对的、力量悬殊的包裹。他的手掌是如此巨大,足以将她的手整个吞没,连指尖都看不到。从他掌心传来的,是一种干燥而灼热的温度,远比她自己的体温要高,像一块被地火炙烤过的岩石。那股热量透过皮肤,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驱散了空气中的阴冷。
这是一种囚禁般的温暖。他用实际行动回应了她的那句“会冷”,却也用同样的方式,将她最后一只自由的手,也纳入了自己的掌控。他低沉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类似满足的咕哝声,仿佛一头野兽,终于将自己心爱的猎物,圈进了最安全也最无法逃脱的巢穴。
靡思彻底放松下来,将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身后的存在。
她的脸颊贴着他胸前粗糙的围裙布料,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铁锈、尘土与某种未知生物气息的味道。这味道本该令人作呕,但在此刻,与他身体传来的灼人热度混合在一起,却奇异地带来了一丝安定的感觉。
她就这么静静地靠着,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自己被包裹的手,感受着手腕上不再疼痛的铁链。她不再说话,只是用那双清澈的桃花眼,安静地环视着这个破败而诡异的病房。墙角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但她已经不在意了。
因为她知道,身后这个沉默的怪物,是比任何黑暗都更可靠的屏障。
他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全然信赖。
那具一直保持着僵硬姿态的庞大身躯,极其缓慢地、极其细微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他将她更深地揽入怀中,用自己的身体,将她与病房里那些无形的窥探与恶意彻底隔绝开来。
然后,那颗巨大的、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金字塔形头盔,缓缓地、向下倾斜了一寸。
这是一个近乎于“低头”的姿态。
他像是在凝视着怀中这个渺小、脆弱却又大胆的生物。他无法言语,无法表达,甚至无法露出一丝一毫的表情。但他用这个动作,给予了她最直接、最明确的回应。
是的。
你在这里。
在我的领域里。
你是安全的。
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