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刀失窃的阴影,像一层挥之不去的油腻,笼罩在“开推公寓”的公共区域。宋漂亮明显憔悴了许多,往日的温柔笑容被强颜欢笑取代,看向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郭包佑作为管理员,压力最大,他不能任由这种猜疑的气氛发酵,否则这公寓就没法管了。
于是,在“冷月”失踪的第二天晚上,郭包佑召集了除刘下来外(他明确表示不参与这种“无聊”的事情)的所有住户,在厅堂开了个非正式的小会。酷腾、白三碗、楼笑笑,以及被郭包佑特意叫出来的周可可,围坐在那张旧沙发和几把折叠椅上。
厅堂的灯光不算明亮,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各位,”郭包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语气显得轻松但郑重,“宋漂亮丢刀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把刀不见了,总归是个安全隐患,也影响咱们公寓的和谐。今天把大家叫来,没别的意思,就是集思广益,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或者咱们自己内部能不能先把这事儿捋清楚,也省得惊动外面,闹得不好看。”
酷腾第一个开口,嗓门依旧洪亮:“要我说,肯定是外头人溜进来干的!咱们自己人,谁干这种缺德事?宋漂亮人这么好!”他说话时,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在场唯一的外来新人——楼笑笑。
楼笑笑感受到目光,身体微微一僵,低下头,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小声辩解:“我……我昨天一天都在房间里收拾东西,没怎么出来……更不会拿宋姐姐的东西……”
宋漂亮连忙说:“笑笑你别多想,酷腾不是那个意思。”但她眼神里的焦虑并未减少。
郭包佑打着圆场:“都别急,都别急。咱们现在是分析情况,不是指责谁。酷腾说的有道理,但公寓门禁昨晚确实是好的。宋漂亮,你再仔细回忆一下,最后一次见到刀,确定是昨天下午用完放回刀架了吗?有没有可能之后又拿出来用了,或者……被谁借用了忘了还?”
宋漂亮肯定地摇头:“没有,我确定。我用完都会立刻洗净擦干放回去,这是习惯。而且那把刀很重,一般也不会有人随便借。”
讨论似乎陷入了僵局。酷腾坚持外贼论,但缺乏证据;楼笑笑显得紧张而无措;宋漂亮除了伤心就是肯定自己的记忆。郭包佑揉着太阳穴,有些头疼。
就在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那个……”周可可坐在沙发最边缘的阴影里,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小学生一样规矩。他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犹豫和不确定,目光怯怯地看向郭包佑,“郭经理,我……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个一直沉默的少年身上。
郭包佑有些意外,但立刻鼓励道:“可可你说,没事,想到什么说什么,说错了也没关系。”
周可可像是鼓足了勇气,小声说:“我昨天下午……大概四点多的时候,好像听到厨房有很小的……摩擦声。”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忆,“就是那种……好像什么东西轻轻刮过木头的声音……很短,一下就没了。”
摩擦声?
众人都是一愣。
酷腾皱起眉:“刮木头?厨房哪有木头?”
周可可怯生生地指了指厨房门框:“那个……门框边上,好像有点掉漆,露出来一点木茬……”
郭包佑立刻起身走到厨房门口,蹲下身仔细查看。果然,在靠近地面的门框内侧,有一小片油漆剥落,露出了浅色的木质,上面似乎有一道非常细微的、新鲜的划痕,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是有道新划痕!”郭包佑惊讶地回头看了周可可一眼,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这么细微的动静和痕迹,这个心思细腻的少年居然注意到了?
周可可继续用那种不太确定的语气说:“我……我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会不会是……有人蹲在厨房门口里面,不小心,衣服或者裤子上的拉链、扣子什么的,轻轻刮到了那里?”
这个推测,瞬间将可能性引向了一个新的方向!
如果是外贼,溜进来偷了刀就走,何必蹲在厨房门口里面?这个动作,更像是一个内部的人,在厨房里做完某事(比如拿刀)后,蹲在门口内侧,可能是为了倾听外面的动静,确认是否有人经过,然后再悄悄离开!
也就是说,偷刀的人,很可能就是公寓内部的人!而且,对公寓的环境非常熟悉!
酷腾张了张嘴,想反驳,但看着门框上那道清晰的划痕,话堵在了喉咙里。楼笑笑的脸色更白了,下意识地并拢了双腿,仿佛怕人注意到她裤子上的拉链。宋漂亮则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更深的失望——真的是内部的人?
郭包佑看向周可可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单纯的同情和照顾,而是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惊讶和欣赏。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少年,在所有人都陷入无端猜测时,竟然凭借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和冷静的推理,将调查引向了一个更接近真相的方向!
“可可……你观察得很仔细啊!”郭包佑由衷地赞叹道,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发现太关键了!”
周可可像是被夸奖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小声说:“我……我就是瞎猜的,不一定对……”
但此刻,在郭包佑和其他人眼中,这个“瞎猜”已经展现了远超年龄的敏锐和逻辑。一场原本可能演变成互相猜忌的闹剧,因为周可可“被动”给出的关键线索,变成了有针对性的内部排查。
郭包佑立刻有了思路:“好!既然范围缩小了,那就好办了。大家回忆一下昨天下午四点到五点左右,各自在做什么,有没有听到或看到什么异常?尤其是厨房附近的动静!”
会议的气氛陡然转变。周可可依旧安静地坐在阴影里,仿佛刚才那个一针见血的推理只是他无意中的灵光一闪。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道划痕他昨天就注意到了。而那个“推理”,是他精心计算后抛出的诱饵,既撇清了自己的嫌疑,又将水搅浑,更重要的是,在郭包佑这个关键人物面前,不经意地展示了自己的“价值”。
合作已经开始,只不过,他是藏在幕后的那个推手。这场公寓里的小小谜案,成了他测试水面、并悄然提升自身分量的第一块试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