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周深坐在书房里,电脑屏幕的光映着他沉思的脸。窗外是城市的点点灯火,而他的思绪却飘向了康复中心附近那条略显破旧的巷子,巷子深处那间低矮的出租屋。
何父弯腰时不经意间发出的沉闷叹息,何母在昏暗灯光下缝补衣物时微微颤抖的手,还有他们谈起远方老家花园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怀念……这些画面如同电影片段,在他脑海中反复播放。
一个想法,在这些无声的观察和日益沉重的心疼中,逐渐酝酿、清晰,最终成熟为一个坚定的决定。
他不能再让两位老人,在那间潮湿、狭窄、连阳光都成了奢侈品的出租屋里,度过本应安享的晚年。他们为了女儿,已经牺牲了太多——舒适的家园、熟悉的朋友圈、平静的生活。
他们像两棵紧紧缠绕着病弱藤蔓的老树,用自己的枯萎,勉强支撑着另一丝微弱的生命。这份牺牲,沉重得让周深无法安然承受。
他想要给他们一个家。一个真正的、安稳的、舒适的家。
一个不需要再为租金担忧,不需要在公共水房排队,不需要在寒冬里瑟瑟发抖的家。一个可以让他们在照顾粥粥的间隙,也能喘口气、晒晒太阳、种点花草,找回一点点生活本该有的从容和尊严的地方。
这个决定,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源于一种深刻的理解和责任。他守护的,是三位一体的命运。
何粥粥的安宁,很大程度上系于何父何母的身心状态。只有他们安顿好了,身心得以喘息,才能有更长久的力量去陪伴粥粥。
这不仅仅是一份馈赠,更是一项关乎未来的、至关重要的安排。
行动,在悄无声息中展开。周深没有向任何人透露,包括李薇。
他动用了自己近年来大部分积蓄,甚至婉拒了一部分高报酬但需要长期出差的工作。他联系了相熟且口风严密的房产中介,提出了非常具体且“苛刻”的要求。
地点,是首要条件。必须在康复中心车程十五分钟之内,最好能控制在十分钟。
这是底线,为了确保何母能随时步行赶到粥粥身边,也为了何父复诊的便利。小区环境必须绝对安静,不能临街,避免噪音惊扰。
楼层必须低,最好是一楼,带一个独立的、无需上下台阶的小院子。这是为年迈的腿脚和未来可能需要的轮椅通行考虑。
采光必须要极好,客厅和主卧一定要朝南,他希望阳光能驱散老人心中的阴霾。户型不必太大,三房即可,一间给何父何母,一间留给粥粥(以备不时之需或陪护住宿),一间可以作为书房或客房。
装修可以旧,但结构必须稳固,水电暖设施必须安全可靠。
接下来的几个周末,周深以“看朋友”、“工作室选址”等各种理由,悄悄地穿梭在康复中心周边的几个优质小区里。他看得很仔细,用手敲打墙壁听声音,检查卫生间和厨房的管道,测量每个房间的尺寸,甚至在不同时间段去看房子的光照情况。
他会想象何母在院子里晾晒衣被的画面,想象何父在阳光下藤椅上打盹的安逸,想象粥粥如果能偶尔回家小住,在院子里感受微风和花香的情景。每一次想象,都让他的决心更加坚定。
中介对他的要求从最初的不解到后来的敬佩。最终,他们找到了一套几乎完全符合他所有“苛刻”条件的房子。
位于一个安静的老牌小区三楼(有电梯),虽然不是一楼,但带一个宽敞的、阳光充沛的露台,被周深一眼相中,认为这比一楼的小院更私密、视野更好。房子保养得宜,装修简洁,稍作整理便可入住。
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午后的阳光毫无遮挡地洒满整个空间,温暖而明亮。周深仿佛已经看到了何母在这里养了几盆绿植,何父的茶杯里冒着热气,空气中弥漫着安宁的生活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他没有立刻签约。他需要找一个最合适的时机,用一种最自然、最不伤及老人自尊的方式,将这个“家”送到他们面前。
他知道,直接赠予可能会让他们感到不安和压力。他必须让这看起来像一个“理所当然”的安排,一个为了粥粥、也为了这个“家”能更好延续下去的、“最佳”的选择。
这个决定,如同在他心中点亮了一盏温暖的灯。他不仅是在为何父何母筹划一个栖身之所,更是在为自己所守护的这份沉重而珍贵的羁绊,构建一个更坚固、更温暖的港湾。
前路依然漫长,但至少,他可以为风雨中同行的家人,撑起一片安稳的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