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深的泪水汹涌不止,仿佛要将这一年多来压抑的所有情绪都倾泻而出。何粥粥看着他剧烈颤抖的肩膀和不断滚落的泪珠,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她的认知能力无法理解这种复杂的情感宣泄,无法将“深深哥哥”此刻的崩溃与外界那些纷繁复杂的攻击联系起来。
因果链条在她的世界里是断裂的。她不明白声明、热搜、公关战,她只感知到了最本质的东西——她在意的人,正在承受巨大的悲伤。
所以,她没有缩回手,没有因为周深更加激烈的反应而退缩。那只被周深紧紧握住的手,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他握得更舒服些。另一只手则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笨拙地拍着他的后背,就像她情绪不安时,周深安抚她那样。她是在用她有限的经验里,所能理解的、最好的方式去安慰他。
她用那双清澈却因伤病而显得懵懂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仿佛想通过凝视来分担他的痛苦。嘴唇微微翕动,再次努力地、认真地组织着那有限的、却蕴含了她全部心意的词汇:
“不哭……哥哥……不哭……”
她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含糊,语调平直,缺乏正常语言应有的起伏。但正是这种 剥离了所有修饰的表达,反而拥有了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这不是经过思维加工后的劝慰,不是权衡利弊后的表态,这是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反哺,是混沌意识中闪烁的人性微光。
这微光,比网络上千万条支持他的留言更灼热,比成功逆转的舆论风向更让他感到宽慰,比任何精妙的公关策略都更具力量。它直接穿透了所有外在的喧嚣与铠甲,抵达了他内心最柔软、也是最疲惫的角落。
周深泣不成声。但这一次,泪水不再是苦涩的。何粥粥这来自混沌世界的、最本能的善意和安慰,像一股温润平和的泉水,缓缓流淌过他干涸皲裂的心田。那些因对抗而产生的戾气,因被误解而积压的委屈,因巨大压力而滋生的焦虑,在这股泉水的洗涤下,竟奇迹般地开始消融、平息。
外界的风刀霜剑,那些恶意的揣测,那些汹涌的舆情,在这一刻,被这双稚嫩却坚定地抚慰着他的手,被这简单到只剩下核心关怀的五个字,化为了无形。
它们依然存在,但再也无法轻易地伤害到他了。因为他在这里,在这个安静的、被月光笼罩的病房里,找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绝对纯粹的港湾。这个港湾由最原始的爱与依赖构筑,坚不可摧。
周深哭了很久,直到精疲力竭。他慢慢抬起头,用袖子胡乱地擦掉脸上的泪水和鼻涕,样子狼狈得像个小丑,但眼神却异常清亮。他看着何粥粥,她依然保持着那个专注的、略带困惑的神情,仿佛在确认她的“不哭”指令是否生效了。
周深裂开嘴,想给她一个笑容,却牵扯出一个小小的哭嗝。这滑稽的样子,让何粥粥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
“嗯,”周深用力地点点头,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但语气无比坚定,“哥哥不哭了。谢谢粥粥。”
他松开紧握她的手,转而用双手捧住她那只小手,送到唇边,郑重地、轻轻地印下一个吻。这个吻,不带有任何男女之情的情欲,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对最纯粹情感的致敬与感激。
何粥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又抬头看了看周深,似乎不太理解这个动作的含义,但她能感受到那股温暖和善意的流动。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扇动,然后,一个极其浅淡、却真实无比的笑容,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在她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开。
这一刻,万籁俱寂。世间所有的喧嚣都远去了,只剩下病房里相互依偎的两个人,以及那超越了语言、超越了理智、最原始也最强大的情感连接。
周深知道,未来的路依然布满荆棘,但他已经从这场恸哭和这份纯粹的慰藉中,汲取了继续前行的、最坚实的力量。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守护着的,也是一个能在他崩塌时,用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试图将他重新拼凑完整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