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村落中的短暂休整与惊险插曲，让“青莲营”的神经愈发紧绷，却也如同磨刀石，将这支本就精锐的队伍打磨得更加锋利。清理完所有痕迹，掩埋了叛军斥候的尸体，并将缴获的战马牵至远处密林深处放生后，队伍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再次悄无声息地启程。
根据舆图和从斥候身上搜出的零星情报判断，继续沿着陆路北上，风险已急剧增大。叛军在前方的主要关隘定然加强了盘查，甚至可能已布下罗网。李白当机立断，改变原定计划，转向东行，目标是抵达滹沱河的一条支流，尝试走一段水路，绕过陆地上的层层封锁。
昼伏夜出，又经历了两日的艰苦跋涉，众人终于听到了潺潺的水声。一条不算宽阔，但水流颇为湍急的河流出现在眼前，河岸两旁芦苇丛生，林木掩映，正是理想的隐秘水道。
“将军，看！”队正压低声音，指向不远处河湾。那里，歪歪斜斜地系着几条破旧的小渔船，看样子已被废弃多时，但船体大致完好。
“检查船只，挑选两条最结实的，简单修补。我们沿河下行，寻找与张校尉汇合的机会，或者至少能更快地接近莫州。”李白下令道。
士卒中不乏懂得木工和水性之人，立刻上前检查。很快，两条相对完好的渔船被拖到水边，众人利用随身携带的简易工具和林中找到的藤蔓、树脂，迅速进行加固和堵漏。
就在修补工作接近尾声，众人准备登船之际，李白一直维持着高度警戒的「太虚剑心」猛然传来警兆！那是一种来自水下的、沉闷而有规律的震动，伴随着隐隐的、训练有素的划水声！
“水下有人！戒备！”李白低喝一声，声音虽轻，却瞬间让所有人心头一凛！
几乎是同时，不远处的河面如同沸腾般炸开十数道水花！十余条矫健的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水下蹿出，口中衔着短刃，手中握着分水刺、渔叉等水战兵器，动作迅捷无比，直扑岸上的“青莲营”众人！
是叛军的水鬼！他们显然早已潜伏在此，守株待兔！
这些水鬼显然精于此道，选择在众人注意力集中在船只上、最松懈的时刻发动突袭。他们从水中跃出的角度刁钻，攻势狠辣，瞬间就有几名靠近河边的士卒陷入了险境！
“结阵！背水御敌！”队正反应极快，嘶声大吼。
岸边的士卒们临危不乱，立刻收缩，背靠背结成圆阵，刀剑出鞘，抵挡着来自水鬼的第一波猛扑。兵刃交击之声顿时响成一片，夹杂着闷哼与怒喝。
然而，水鬼的优势在于出其不意和灵活。他们一击不中，便迅速后撤，试图再次潜入水中，或是借助芦苇荡的掩护，从不同方向发动骚扰攻击，极难捕捉。
“他娘的！这群水耗子！”一名士卒挥刀劈空，恼怒地骂道。陆战悍勇的“青莲营”，面对这种滑不溜手的偷袭战术，一时竟有些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李白站在阵型稍后的位置，目光冷静地扫过战场。他看出这些水鬼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绝非普通叛军，很可能是张彪之前情报中提到的，负责河道巡逻与封锁的叛军水师精锐。
绝不能让他们缠住，更不能让他们任何一人逃脱报信！
心念电转间，李白身形一动，并未直接冲向战团，而是如同鬼魅般沿河岸疾掠，目标是水鬼们下水的位置附近。他足尖在潮湿的泥地上轻点，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
一名水鬼刚从水中冒头，正准备再次投出渔叉，忽觉头顶一暗。他惊恐抬头，只见一道青衫身影不知何时已至头顶，一只脚看似随意地在他肩头轻轻一踏！
“噗通！”
那水鬼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整个人如同被巨石砸中，猛地被重新踩入水底，呛了一大口水，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李白借力腾空，身形在空中优雅一转，目光已锁定另一名试图从侧翼芦苇丛中偷袭的水鬼。他并指如剑，隔空向着那片芦苇丛下的水面虚虚一划！
没有剑气纵横，没有水花四溅。但那名水鬼却骤然感觉脚下水流变得异常紊乱，一股强大的暗流凭空生成，如同无形的手臂，死死缠住了他的双腿，将他向下拖拽！他惊恐地挣扎，却根本无法挣脱这自然伟力般的束缚，很快便消失在浑浊的河水中。
这正是「越女剑心」与“开谢有时”意境的结合！李白并非在与水鬼直接搏杀，而是在驾驭、引导这片水域本身的力量，于细微处改变水流，制造漩涡与暗涌，将这些依仗水性的水鬼，困死在他们最熟悉的环境里！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如同在河面上跳着一支死亡之舞。每一次看似轻描淡写的指点、踏步，都精准地落在水鬼们行动的节点上，或是扰乱其呼吸，或是改变其泳姿，或是制造障碍。他仿佛成了这条河流的主宰，水流的每一丝变化都在他的心意掌控之中。
一名水鬼头目看出了李白的可怕，意识到不解决这个青衫人，他们所有人都可能葬身于此。他猛地吸足一口气，潜入水中，如同一条凶狠的水蛇，手持淬毒的分水刺，从水下直刺李白站在浅水处的双足！
这一击阴险歹毒，无声无息。
然而，在他的分水刺即将触及李白鞋底的刹那，李白仿佛未卜先知，足尖在水中轻轻一旋、一挑。
“哗啦！”
一股水流被巧妙引导，裹挟着河底的一块卵石，精准无比地撞在了那水鬼头目的手腕上！
“咔嚓！”轻微的骨裂声响起。
那水鬼头目惨叫一声（在水下化为一大串气泡），分水刺脱手，捂着手腕痛苦地浮出水面。
迎接他的，是李白平静无波的眼神，以及一根点向他眉心、快如闪电的手指。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快。
在李白神乎其技的控水能力与“青莲营”士卒结阵固守的配合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十余名的叛军水鬼，除了被踩入水底生死不知、被暗流卷走的外，剩余六七人尽数被歼或被擒，无一人逃脱。
河面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有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在潮湿的空气里，以及几具漂浮的尸体随着水流缓缓荡漾。
“清理战场，尸体沉入河心。询问俘虏，我要知道他们属于哪一部，任务是什么，附近还有多少同伙。”李白走上河岸，青衫下摆甚至没有沾湿多少，语气依旧冷静。
队正等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震撼无以复加。他们再次见识到了将军那超越常人理解的手段。这已非人力，近乎神迹！
经短暂审问（俘虏在李白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很快崩溃），得知这批水鬼属于叛军“横野军”麾下的“水蝎营”，奉命巡逻这段河道，专门狙杀试图通过水路渗透的唐军探子或义军。他们在此已埋伏两日，本以为钓到大鱼，却没想到撞上了铁板。
“看来水路也不太平。”队正皱眉道。
“无妨。”李白望向波光粼粼的河面，“经此一挫，短时间内此段河道应会安静一些。正好利于我等行事。加快修补，即刻出发。”
众人不敢怠慢，迅速完成手头工作，将两条修补好的渔船推入水中。每船载十余人，虽显拥挤，但已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李白登上其中一条船的船头，目光深邃地望向北方。
水道相逢，再御龙蛇。
这敌后之路，步步杀机，却也步步都在将他推向那个最终的目标。
轻舟再度起航，载着无声的杀戮与坚定的信念，驶向迷雾重重的更深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