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那充满屈辱和杀气的眼神，就像粘在骨头上的烂疮，紫宸殿的吵闹散了，它也没消失，反而变成一股看不见的压力，重重地压在李白住的地方。不过，这压力里面，也像李白猜的那样，混进了一点各方势力重新掂量后，那种有点看不起、想看看再说的微妙态度。一个“不懂规矩”的狂人，在有些人眼里，自然没那么吓人了。
这短暂的、用屈辱换来的“安全时间”，必须抓紧用。
这天晚上，月黑风高，正是溜出去查探的好时候。李白和阿依娜没等裴旻、吴指南的消息，他们拿着贵妃给的玉扣，还有这些天凭记忆画的骊山宫苑草图——图里结合了黑市买来的消息和古书记载的东西，悄悄离开长安城，直奔骊山。
骊山，华清宫。
夜晚的华清宫，没了白天的温泉雾气，也看不见皇家气派。在连绵的山影和呼呼的夜风里，显得又冷清又吓人。宫墙很高，巡逻的禁军影子在火把光里晃来晃去，守卫比想的还要严。
李白和阿依娜没走正门或常走的路。靠着阿依娜远超常人的、跟草木亲近的能力，他们像两个融进夜色的影子，躲开了好几处明哨暗卡，绕到华清宫后面一个靠近山崖、比较偏的角落。
这里有个废弃的祭星台，台基用大青石垒的，爬满了枯藤和苔藓，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特别荒凉破败。玉扣的微弱指引和草图上的标记都显示，入口应该就在这附近。
“就是这儿了。”阿依娜压着嗓子说，手指轻轻摸过一面满是湿滑苔藓的石壁。她闭上眼，「山鬼之力」像轻柔的触手探出去，“石壁后面……是空的。而且，有很淡的……龙气残留，还有……那种‘半死不活’的脏东西味道，比耳环上感觉到的更浓。”
李白点点头，拿出那枚摸着温润、又透着点冰凉的玉扣。他把玉扣贴到石壁上一个看着像天然形成、不起眼的小坑上。
“咔哒。”
一声非常轻、像机关卡上的脆响。玉扣严丝合缝地卡进了小坑，紧接着，玉扣表面亮起一层柔光，那面厚厚的石壁，居然悄无声地往里滑开了，露出一个只能过一个人的、黑乎乎的洞口！一股混着陈腐泥土、铁锈味和某种怪腥气的冷风，呼地从洞里吹出来。
入口找到了！
两人毫不犹豫，一闪身钻了进去。身后的石壁又悄无声息地合上了，好像从没开过。
通道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空气又潮又冷。李白运转「太虚剑心」，双眼在黑暗里发出微弱的青光，勉强能看清东西。阿依娜靠着血脉天赋，在黑暗中行动没啥问题。
通道不是直的，弯弯绕绕往下走，两边的墙壁凿得很粗糙，满是凿痕。走了不到几十步，前面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但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心往下一沉。
只见前面的地面，不是平整的岩石，而是铺满了无数块巨大的、颜色各异的石板，排成一个极其复杂的图案。每块石板上，都刻着不同的星星、卦象和数字。
“九宫迷阵……”李白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普通的迷宫，是融合了奇门遁甲、阴阳五行的高深阵法，走错一步，就可能触发要命的机关，或者永远困死在里面。
“能绕过去吗？”阿依娜问。
李白仔细看了看，摇头：“整个路都被阵法罩住了，唯一的通道在阵眼那儿。必须破了这阵才行。”
他凝神静气，脑子里飞快闪过前世学的现代几何、拓扑知识，还有这辈子看过的阵法书。「太虚剑心」全力推算，眼前复杂的图案在他眼里开始分解、重组，寻找里面的数学规律和能量节点。
“乾是天，坤是地……震是雷，巽是风……离是火，坎是水……艮是山，兑是泽……”他嘴里小声念叨着，脚步却非常稳地踏出第一步，踩在一块刻着“三”字的青色石板上。
“左三，右四，退二进五……”
他的步子看着乱糟糟，忽左忽右，一会儿进一会儿退，但每一步都准准地踩在特定的石板上，避开那些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死门和伤门。阿依娜紧跟着他，一步不落。她能感觉到周围空气里那些看不见的能量流，随着李白的脚步，被巧妙地引开、躲过了。
这不光是拼脑子，更是拼胆子。走错一步，可能就完了。
就在他们走到阵法中间，靠近阵眼位置时，突然出事了！
“咔嚓！咔嚓！咔嚓！”
机关转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来！墙壁上、头顶上，一下子冒出无数黑漆漆的小洞！
“咻咻咻——！”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弩箭，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像一大群飞蝗，朝着阵中的两人猛射过来！箭头在黑暗里闪着幽蓝的毒光，把能躲的地方全封死了！
“小心！”
阿依娜轻喝一声，不退反进，双手猛地按在脚下冰冷的石板上！她全力催动「山鬼之力」，身上绿光大盛！
“噗噗噗——！”
通道两边坚硬的石缝里，还有脚下石板接缝的地方，瞬间钻出无数又粗又壮、带着尖刺的藤蔓！这些藤蔓像有生命的绿墙，疯狂地生长、缠绕，在两人身前和头顶眨眼间织成一道厚厚的藤蔓屏障！
“咄咄咄咄——！”
毒箭像暴雨一样钉在藤蔓屏障上，发出闷响。不少箭穿透了藤蔓，但劲道小了很多，被李白挥袖甩出的剑气轻松打掉。藤蔓被毒箭射中的地方，马上枯萎变黑，但更多的藤蔓又源源不断地长出来，死死挡住这波要命的箭雨。
“撑住！”李白低吼一声，目光锁定了前面阵眼处那块最大的、刻着太极图案的圆石板。那就是生门所在，也是控制整个阵法的核心！
他脚下 「云霞步」催到最快，身体化作一道模糊的青影，在箭雨几乎没缝的间隙里穿梭，像惊涛骇浪里的小船，险险避开零星漏网的毒箭，直扑阵眼！
“十步一杀！”
冲到阵眼前的瞬间，李白手指并拢成剑，把全身内力和剑意聚在指尖，变成一道凝练无比、无坚不摧的剑气光束，像闪电一样刺向那太极图案的中心！
“轰——！”
一声巨响！那块巨大的太极石板被剑气击中，猛地往下塌了半尺！周围疯狂射箭的孔洞，瞬间全合上了！墙壁和头顶恢复了原样，只剩下满地乱七八糟的箭和还在微微晃动的藤蔓。
箭雨停了。
阿依娜松了口气，脸色有点发白，显然刚才强行催动那么多藤蔓挡箭，消耗不小。
李白也微微喘气，额头上冒了汗。破这九宫迷阵和机关箭雨，对他的心神和内力都是大考验。
两人不敢耽搁，赶紧穿过阵法区域。前面的通道变得规整了，两边石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壁画，画着古老的祭祀场面、飞天仙女，还有……一些样子怪怪的、像龙又不像龙、像蛇又不像蛇的东西。
越往深处走，那股怪腥气越浓，空气里的能量也越混乱、越凶暴。怀里的玉扣开始微微发烫，阿依娜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李大哥，龙气的哀嚎……越来越清楚了。还有……那种脏东西的气息，就在前面！”
终于，通道到头了。一扇巨大的、非金非玉、闪着幽暗符文的石门，挡住了去路。石门关得死死的，门上的符文像活物一样慢慢流动，散发出很强的能量波动。
就在石门旁边，有个小小的侧室。里面没有门，只有一道像水波一样晃动的光幕挡着。
阿依娜的目光，一下子被那光幕后面的东西牢牢吸住，再也挪不开了！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脸上全是极度的震惊、茫然，还有一种从血脉深处传来的、说不清的悸动！
“那……那是……”
李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瞳孔也是猛地一缩！
只见那光幕后面，不是什么藏宝室或炼丹房，而是一个小小的、像水晶棺材一样的透明寒玉台。玉台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少女。
那少女穿着早就失传的、非常古老的衣裳，长得极美，跟阿依娜……竟然有七八分像！只是她脸色白得吓人，没有一点血色，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上结着冰霜，浑身散发着浓烈的寒气，还有一种像被永远冻住的、“半死不活”的感觉！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是睡着了，又像是被什么强大的力量，封印了不知多少岁月。
阿依娜体内的 「山鬼之力」控制不住地翻腾起来，跟那冰封少女之间，产生了极其强烈的血脉感应！
“她……她是谁？”阿依娜的声音发颤，绿色的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
李白心里，也掀起了滔天巨浪。冰封少女，和阿依娜相似的脸，古老的气息，半死不活的状态，还有这个吞噬龙气的核心秘地……
所有的线索，好像都指向了一个更古老、更惊人的秘密！
眼前这扇符文流转的石门后面，又藏着怎样惊天动地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