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独眼老者“铁拳”那沙哑但却充满了力量的“血肉同盟”四个字,通过简陋的扩音器响彻整个“废墟方舟”时,一场压抑了数百年之久的幸存者狂欢,被彻底点燃!
我们不再是客人,而是家人。
数十名手持着狰狞武器的“拾荒者”战士放下了她们的警惕。她们那一张张因为常年的废土生活而变得麻木而坚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充满了好奇与善意的笑容。
她们簇拥着我们四人,走出了那座冰冷的,充满了旧世界遗物与死亡气息的舰桥,走向了她们这个“家”的真正心脏。
那是在星舰残骸那巨大的,像环形山一样的引擎喷口之下,被开辟出的一片巨大无比的露天中央广场。
广场的中央,早已堆起了一座小山一样的巨大柴堆。那柴堆由无数旧时代书籍,木质家具,以及某种不知名的,能散发出奇异香气的变异植物的干枯枝干,所共同构筑。
那个被我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部落的最强战士“狂骨”,此刻正赤裸着他那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古铜色上身。他的手中,高举着一支由废弃的信号火炬所改造的,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巨大火把。
他看着我。那双本该充满了野性与警惕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最纯粹的,充满了狂热信仰的崇敬。
然后,他猛地将手中的火把,掷向了那座巨大的柴堆!
“——轰!”
冲天的火焰,瞬间,撕裂了这片永恒的,肮脏的黄褐色夜幕!它将我们每一个人的脸,都映照得一片通红!它也用它那充满了温暖与希望的光与热,驱散了我们心中,那因为初临地表而产生的最后一丝冰冷的寒意。
一场属于废土幸存者的,最原始,也最盛大的篝火晚会,正式拉开了序幕!
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如此直观地看到了这个建立在一艘星舰残骸之上的,充满了废土朋克风格的巨大聚居地的全貌。
这里不像星火城。
星火城是“秩序”的。它的每一个角落,都被慕容雪的《星火盟约》,与零的科学院,规划得井井有条。那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活气息”。那是一座为了生存与战争而存在的,高效的,冰冷的机器。
而这里是“混乱”的。
也是“活”着的。
在那艘星舰那早已被彻底撕裂的巨大创口之上,无数充满了废土朋克风格的简陋“补丁”,像巨大的蜂巢,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那艘星舰的最高处。每一个“补丁”之后,都是一个…小小的“家”。
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正骑在一个由废弃的摩托车轮胎和几根钢筋,所共同构筑的简陋秋千之上,发出一阵阵充满了童真的,清脆的笑声。
她的母亲,一个脸上带着与陈姨一样,充满了岁月沧桑的女人,正坐在一旁,用一根由变异巨兽的腿骨所磨制而成的骨针,小心翼翼地,缝补着一件早已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破旧皮衣。
一个年迈的,脸上布满了刀疤与皱纹的工匠,正坐在一座由旧时代汽车引擎所改造的,充满了蒸汽朋克风格的巨大熔炉之前。
他手中的铁锤,富有节奏地,敲打着一块被烧得通红的,从我们“先驱者”殖装之上脱落的合金碎片。他的身旁,一个只有十几岁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的少年,正用一种充满了崇拜与渴望的眼神,看着他。
在那冲天的篝火旁,一群皮肤黝黑的,身材雄壮的男人,正抬着一头刚刚才从废墟之中,猎杀回来的变异野猪。
那野猪体型像犀牛,长着六条腿。他们,用最原始,也最充满了喜悦的方式,将那头巨大的猎物,架在了篝火之上,进行着最豪放的烧烤。
那股混合了烤肉的焦香,某种未知植物的辛辣香料,以及最纯粹的,“人类”的汗水与欢笑的,复杂的“烟火气”,顺着那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
我呆住了。
我这个诞生于冰冷的培养皿,成长于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交易所”,只知道“战斗”与“生存”的星火城的引导者。
平生第一次,我如此清晰地,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了一种,在我们的星火城,从未有过的,充满了原始与坚韧的…
——“家”的文化。
“…来。”
独眼老者“铁拳”,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我的身旁。
他的手中,端着两只由旧时代的发动机活塞,所精心打磨而成的,充满了工业美感的金属酒杯。
他将其中一杯,递到了我的面前。
那里面盛着一种浑浊的,散发着刺鼻酒精味道的,由某种变异的块茎植物,所酿造的最劣质的,也是最真诚的烈酒。
我接了过来。
“敬…”
他举起酒杯。那只充满了岁月沧桑的独眼,倒映着那冲天的,温暖的火焰。
“…我们,失散了数百年的…家人。”
“敬,家人。”
我将那杯足以将任何人的喉咙都彻底烧穿的烈酒,一饮而尽。
一股火辣的,滚烫的暖流,瞬间,从我的喉咙,一直,流淌到了我的胃里。
它也流淌到了…我那颗,一直以来都像冰冷的机器一样,只知道计算与思考的…
——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