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残丝消失在夜色中的瞬间,小虎指尖的凉意突然加重。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方才被金光压制的淡黑色纹路,竟在无人察觉时爬上了手腕,像极细的墨线,沿着血管的走向缓慢游走。风裹着腐沼的腥气吹过来,小镇的路灯忽明忽暗,玻璃罩里的灯丝发出 “滋滋” 的电流声,明明是夏末,空气里却飘着细碎的、类似冬雪的白色絮状物,落在皮肤上凉得刺骨。
“先带小豆子回屋。” 张爷爷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分,他把封影录按在小豆子胸口,金光透过布料渗出来,在孩子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雾不对劲,别在外面久留。”
李婶抱着小豆子快步往家走,脚步踉跄着,总觉得身后有东西跟着。她不敢回头,只攥紧了怀里的孩子,却在路过巷口时,瞥见墙根下站着个模糊的影子 —— 那影子没有脚,离地半尺飘着,轮廓像极了下午被残丝寄生的王爷爷。可王爷爷明明还在腐沼边被居民搀扶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影子已经消失在雾气里,只留下墙上一道黑色的水渍,像人用湿手擦过的痕迹。
小虎和张爷爷跟在后面,两人都没说话,却同时加快了脚步。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五步,脚下的石板路变得湿滑,踩上去发出 “黏腻” 的声响,像是踩在腐烂的树叶上。走在最前面的李婶突然 “啊” 了一声,小虎赶紧上前,发现她的鞋跟卡在了石板缝里,而石板缝中,竟缠着一缕极细的黑色丝线,正顺着鞋跟往上爬。
“别碰!” 张爷爷一把抓住李婶的手腕,封影录的金光扫过丝线,那丝线瞬间蜷缩起来,化作一滴黑色的水珠,渗进石板缝里不见了。“这雾里藏着残丝的气息,它们在跟着我们。”
小虎蹲下身,指尖贴着石板路的缝隙。魂感探进去的瞬间,他像是摸到了一团冰冷的蛛网 —— 无数缕极细的残丝在地下交织,沿着小镇的石板路蔓延,像血管一样连接着每一户人家的墙角。而这些残丝的末端,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小镇西边的废弃祠堂。
“祠堂?” 张爷爷皱起眉,“那地方几十年没人去了,怎么会是残丝的方向?” 他翻开封影录,书页上的文字又开始变化,之前 “残丝未尽,藏于魂渊” 的字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 “雾引魂路,祠藏丝根” 八个字,墨迹边缘还在微微颤抖,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
李婶抱着小豆子,声音发颤:“我小时候听我娘说,祠堂里供着镇里的老祖宗,后来有一年闹瘟疫,祠堂里死了好多人,从那以后就没人敢靠近了。” 她说着,往小虎身后缩了缩,“刚才我在巷口看到的影子,好像就是朝着祠堂的方向飘的。”
小虎站起身,雾气已经浓到能看见身边人的轮廓,却看不清表情。他总觉得耳边有细碎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语,可仔细听,又只有风声。“必须去祠堂看看。” 他看向张爷爷,“残丝在引导我们去那里,要么是陷阱,要么是藏着主丝的真正源头 —— 之前在腐沼里找到的主丝,可能只是个幌子。”
张爷爷点头,把封影录揣进怀里,又从口袋里摸出个布包,打开是几片晒干的槐树叶。“拿着,槐韵能暂时挡住残丝的气息。” 他分给小虎和李婶各两片,“小豆子这边我盯着,你们跟紧我,别走散了。”
四人朝着祠堂的方向走,雾气里的白色絮状物越来越多,落在槐树叶上,竟发出 “滋滋” 的腐蚀声,树叶边缘很快变黑。小虎握紧手里的树叶,心里沉了下去 —— 残丝的力量比他们想象的更强,连槐韵都快挡不住了。
走了大概一刻钟,前方隐约出现了祠堂的轮廓。那是座青砖灰瓦的老建筑,屋檐上的瓦当掉了大半,露出里面发黑的木梁,大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绿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闪烁。靠近祠堂时,耳边的低语声突然清晰起来,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有男人的声音,有女人的声音,还有孩子的哭声,混杂在一起,让人头晕目眩。
“捂住耳朵,别听。” 张爷爷压低声音,他的脸色也不好看,封影录在怀里微微发烫,“是残丝在模仿人的声音,想扰乱我们的魂感。”
小虎照做,可那声音像是能穿透手掌,直接钻进脑子里。他晃了晃头,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却在这时,看到祠堂门口站着个小小的身影 —— 那身影穿着蓝色的小褂子,背对着他们,身形和小豆子一模一样。
“小豆子?” 李婶惊呼一声,就要冲过去,却被小虎拉住。
“不对。” 小虎的声音发紧,他指着那个身影的脚 —— 那身影和李婶之前看到的影子一样,离地半尺飘着,而且小豆子明明在李婶怀里,怎么会出现在门口?“是残丝拟态的,和之前拟态小豆子的影核一样。”
话音刚落,那个身影缓缓转过身。雾气缭绕中,小虎看清了它的脸 —— 那根本不是小豆子的脸,而是一张没有五官的空白脸,皮肤像纸一样白,只有嘴角的位置,有一道黑色的裂缝,正缓缓张开,发出细碎的低语声。
“进去…… 进来……” 裂缝里传出的声音,竟和小豆子的声音一模一样。
李婶怀里的小豆子突然动了动,眉头皱起来,像是在做噩梦。张爷爷赶紧按住封影录,金光变强,怀里的孩子才安稳下来。“它在引我们进去,想用小豆子的声音让我们放松警惕。” 张爷爷的手指在封影录上滑动,书页上的文字又变了:“影拟魂形,祠内藏镜,镜映丝根,勿信所见。”
“镜?” 小虎看向祠堂大门,“祠堂里有镜子?”
“老祠堂里一般会供着祖宗的画像,或者铜镜。” 张爷爷回忆着,“我小时候跟着我爹去过一次,在正厅的供桌上,放着一面黄铜镜,说是镇宅用的。”
小虎深吸一口气,推开虚掩的大门。门轴发出 “吱呀” 的刺耳声响,像是生锈的铁在摩擦。祠堂里的雾气比外面更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霉味,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正厅的供桌倒在地上,上面的香炉摔碎了,香灰撒了一地,而供桌原本的位置,立着一面一人高的黄铜镜,镜面蒙着厚厚的灰尘,却能隐约看到里面的人影。
“小心点。” 小虎走在前面,魂感扩散开来,却发现祠堂里的残丝气息异常浓郁,而且都朝着铜镜的方向汇聚。他刚想靠近铜镜,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李婶的尖叫。
“小豆子!小豆子不见了!”
小虎回头,只见李婶怀里空空如也,地上只有一片掉落的槐树叶,而祠堂的后门,正缓缓关上,门缝里,闪过一道蓝色的小褂子身影 —— 和门口拟态的身影一模一样。
“追!” 小虎拔腿就往后门跑,张爷爷紧随其后。推开后门,外面是一片荒废的院子,长满了齐腰高的野草,雾气更浓了,连月光都透不进来。院子里有几条岔路,每条路的尽头都飘着白色的絮状物,像是在指引方向。
“往哪走?” 李婶急得快哭了,她看着几条岔路,总觉得每条路上都有小豆子的哭声。
张爷爷从怀里掏出封影录,书页上的文字闪烁不定,最后定格在 “左三右二,丝随魂走” 上。“走左边第三条路。” 他指着左边第三条岔路,“残丝跟着小豆子的魂感走,封影录能感应到魂感的方向。”
三人沿着左边第三条路跑,野草划过裤腿,留下一道道痒意。跑了大概几百米,前方出现了一座小小的木屋,木屋的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烛光,里面隐约传来孩子的笑声 —— 正是小豆子的声音。
“小豆子在里面!” 李婶冲过去,就要推门,却被小虎拉住。他指了指木屋的门缝,一缕黑色的残丝正从门缝里钻出来,顺着门框往上爬,而木屋的墙壁上,竟贴着无数张黄色的符纸,符纸上的字迹已经模糊,却能看出是镇邪用的符咒,可这些符咒不仅没有起到作用,反而在被残丝慢慢腐蚀,边缘已经变黑。
“不对劲。” 小虎的魂感探进木屋,却什么也没感觉到 —— 没有小豆子的魂感,只有一股浓郁的残丝气息,像是个陷阱,“里面没有小豆子,是残丝模仿的声音。”
“那小豆子在哪?” 李婶的声音带着绝望,她看着木屋,眼泪掉了下来,“我刚才明明看到他的身影往这边跑了。”
张爷爷突然蹲下身,指着地上的脚印。那是一双小小的脚印,正是小豆子的鞋印,可奇怪的是,脚印的方向是朝着木屋的,却在门口突然消失了,像是人凭空消失了一样。“脚印是新的,小豆子确实来过这里。” 他又看了看木屋的墙壁,“这木屋是之前镇里看祠堂的人住的,后来那人失踪了,木屋就荒废了。”
小虎绕着木屋走了一圈,发现木屋的后面有个小小的地窖,地窖的盖子虚掩着,里面透出一股阴冷的气息。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地窖盖子,里面一片漆黑,只能听到 “滴答” 的水声。“我下去看看,你们在上面等着。” 他从怀里掏出槐树叶,放在口袋里,然后顺着梯子往下爬。
地窖里很潮湿,地面上积着一层薄薄的水,倒映着上方的微光。小虎掏出打火机,点燃后,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地窖的角落。地窖不大,只有几平米,角落里堆着一些破旧的木箱,木箱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他走到木箱边,刚想打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 “咚” 的一声 —— 地窖的盖子被关上了!
“小虎!” 上面传来张爷爷的喊声,还有敲击地窖盖子的声音。
小虎赶紧转身,用力推地窖盖子,却发现盖子被什么东西卡住了,纹丝不动。他用魂感探查盖子上方,竟感应到一缕熟悉的残丝气息 —— 和他体内藏着的残丝气息一模一样!
“是我体内的残丝!” 小虎的心沉了下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残丝能藏在他的魂感深处 —— 残丝不仅在吸食他的魂感,还能通过他的魂感影响周围的环境,甚至控制其他的残丝,“张爷爷,别硬推!我体内的残丝在控制盖子,你们想办法用槐韵压制它!”
上面传来槐树叶摩擦的声音,接着,一缕淡绿色的槐韵从地窖盖子的缝隙里渗进来。小虎赶紧引导自己体内的魂感,配合槐韵,朝着体内的残丝发起攻击。体内的残丝感受到威胁,开始剧烈扭动,地窖盖子上的残丝气息也弱了下去。
“快推!” 小虎大喊。
地窖盖子被推开了,张爷爷和李婶伸手把他拉了上来。刚爬上来,小虎就看到木屋的门突然开了,里面的烛光熄灭了,一缕黑色的残丝从里面飘出来,朝着院子外面飞去,而残丝的末端,竟缠着一片蓝色的布料 —— 正是小豆子衣服上的布料。
“跟着残丝!” 小虎拔腿就追,残丝飞得不快,像是在故意引导他们。追了大概十几分钟,残丝突然钻进了一片树林里,树林里的雾气更浓了,连树的轮廓都看不清。
“小心,这里的残丝气息更浓了。” 张爷爷提醒道,他的封影录在怀里发烫,书页上的文字又变了:“林藏魂镜,丝映真形,勿被镜惑,寻丝之源。”
“魂镜?” 小虎停下脚步,他看着周围的树木,突然发现每棵树的树干上,都有一个圆形的印记,像是镜子的形状,“这些树的印记,会不会就是魂镜?”
张爷爷走到一棵树下,摸了摸树干上的圆形印记。印记是凹进去的,表面很光滑,像是被人打磨过。“这不是普通的印记,是用魂感刻上去的。” 他的手指在印记上滑动,“刻印记的人,魂感很强,而且对残丝很了解,像是在给我们提示。”
小虎也走到一棵树下,摸了摸圆形印记。魂感探进去的瞬间,他突然看到了一幅画面 —— 一个穿着蓝色小褂子的孩子,正坐在一棵树下哭泣,而孩子的身边,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手里拿着一面黄铜镜,正在往孩子的身上照。画面一闪而过,像是幻觉。
“你看到了什么?” 张爷爷注意到小虎的表情变化,赶紧问道。
“小豆子。” 小虎的声音发紧,“他坐在树下哭泣,身边有个人拿着黄铜镜照他。”
李婶听到这话,更着急了:“那我们快去找他!”
“等等。” 张爷爷拦住她,“画面可能是残丝制造的幻觉,也可能是真的。封影录上说‘勿被镜惑’,就是提醒我们不要相信看到的画面,要找到残丝的源头。”
小虎点头,他又摸了摸树干上的圆形印记,这次没有看到画面,反而感应到一股微弱的魂感 —— 和小豆子的魂感一模一样!“魂感是真的,小豆子确实来过这里。” 他顺着魂感的方向走,每走到一棵树下,就摸一摸树干上的圆形印记,魂感越来越强,最后停在一棵最大的树下。
这棵树的树干上,圆形印记比其他树的更大,表面泛着微弱的绿光。小虎摸了摸印记,魂感探进去,这次看到的画面更清晰了 —— 小豆子被一缕黑色的残丝缠在树上,而残丝的另一端,连接着树洞里的一面黄铜镜,镜子里映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朝着小豆子笑。
“小豆子在树洞里!” 小虎用力扒开树洞,里面果然有一面黄铜镜,镜子里映着小豆子的身影,而树洞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小豆子!他闭着眼睛,眉头皱着,像是在昏迷中。
“小豆子!” 李婶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小豆子抱起来。孩子的身体很凉,却还有呼吸,胸口的封影录还在散发着金光,压制着体内的残丝。
小虎拿起树洞里的黄铜镜,镜子表面很光滑,映出他的脸,可奇怪的是,镜子里的他,嘴角竟有一道黑色的裂缝,和之前拟态小豆子的残丝身影一模一样。他吓了一跳,赶紧把镜子扔在地上,镜子摔碎了,碎片里映出的人影,却变成了无数个模糊的轮廓,每个轮廓都在朝着他笑。
“别碰碎片!” 张爷爷赶紧拉住小虎,“这是残丝制造的魂镜,能映出人的心魔,也能通过镜子控制人的魂感。刚才你看到的画面,还有镜子里的人影,都是残丝在迷惑我们。”
小虎看着地上的镜子碎片,碎片里的人影还在笑,笑得他心里发毛。他突然想起之前在祠堂里看到的黄铜镜,还有封影录上的文字 ——“祠内藏镜,镜映丝根”,难道祠堂里的黄铜镜,才是真正的魂镜,而这面镜子,只是残丝制造的仿制品?
“我们被骗了。” 小虎的声音带着懊恼,“残丝故意引导我们来这里,让我们找到小豆子,其实是想让我们放松警惕,真正的丝根,还在祠堂里的黄铜镜里!”
张爷爷点头,他摸了摸怀里的封影录,书页上的文字又变了:“祠镜为根,丝随镜动,魂入镜中,方见真形。”“看来我们必须回到祠堂,进入铜镜里,才能找到残丝的真正源头。”
李婶抱着小豆子,脸色发白:“进入铜镜里?那会不会有危险?”
“肯定有危险。” 小虎看着怀里的小豆子,孩子还在昏迷中,胸口的封影录金光越来越弱,“但如果不找到丝根,小豆子体内的残丝早晚都会苏醒,到时候整个小镇都危险了。”
三人带着小豆子,沿着原路返回祠堂。雾气似乎更浓了,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残丝的阻拦,像是故意放他们回去一样。回到祠堂,正厅里的黄铜镜还立在那里,镜面蒙着的灰尘不知何时消失了,变得光洁如新,能清晰地映出周围的景象。
小虎走到铜镜前,镜中的他,嘴角的黑色裂缝又出现了,而且比之前更明显。他伸出手,指尖快要碰到镜面时,突然看到镜中出现了另一幅画面 —— 无数缕黑色的残丝从铜镜里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