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墓室的空气裹着熟悉的甜腻气息,是 “圣影香”—— 这东西还是千年前景昭帝从 “启示者” 手中接过的,那时对方说,此香能安抚魂魄,助 “圣影之力” 凝聚。可此刻,这甜腻里却掺了丝若有若无的腥气,闻得他魂魄深处阵阵发疼,比昨日更甚。
他悬浮在十字阵中央,黑色雾气组成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权杖。杖头的黑色晶石泛着猩红,光芒却比昨日黯淡了大半 —— 按 “启示者” 的承诺,前日献祭了那三个 “纯净魂魄” 后,他的力量该愈发强盛,身躯也该凝实几分。可现在,他低头能透过雾气看到自己的掌心,连握住权杖的力气,都比昨日弱了些。
“又在琢磨力气的事?” 晶石里传来 “启示者” 的声音,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调子,和千年间无数次一样,带着毫不掩饰的敷衍,“说了多少次,‘圣影之力’觉醒要循序渐进,你当年急着用凡俗魂魄填阵,留下的隐患还没消呢,这点疼算什么。”
景昭帝的雾气眉峰几不可察地皱了皱。这话他听了不下百次,可每次都觉得不对劲。他想起前日献祭的魂魄 —— 是三个刚离世的书生,按 “启示者” 说的 “文魂纯净” 标准选的,可魂魄被吸入阵中时,他没感受到半分力量汇入,只看到十字纹里多了些挣扎的碎片,像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虫。
“前日的魂魄,没让力量增强。” 他声音沙哑,目光落在十字阵的黑色纹路上。那些纹路是 “启示者” 亲手画的,说能引魂魄之力入体,可现在纹路泛着灰光,连最基础的 “聚魂” 效果都弱了,“还有这些纹路,聚魂的力道也差了。”
“你懂什么!” 晶石里的人影突然沉了脸,声音冷了几分,“魂魄反抗意识强,自然要多耗些力气压制!等‘影引’献祭了,激活阵眼,这些问题都能解决!”
“影引”—— 指的是被绑在阵边石柱上的严峫。景昭帝的目光扫过去,看到少年胸口那枚淡红色印记 —— 这印记他熟,千年前景昭帝见过 “启示者” 随身带的铜片上,就刻着一模一样的图案,对方说这是 “影引血脉” 的标志,能当阵眼的钥匙。
可现在,严峫身上的印记只有微弱红光,连 “启示者” 说的 “引魂微光” 都没有。景昭帝想起昨日问起这事时,对方只含糊说 “血脉没觉醒”,可他分明记得,千年间 “启示者” 提过,“影引” 只要靠近阵眼,印记就会自动发亮。
疑窦像潮水里的草,在心底疯长。他突然想起更多不对劲的地方:千年间 “启示者” 从不让他靠近阵眼的玄水密室,每次献祭后都会独自进去待半个时辰;对方从不提 “圣影之主” 的样子,只说 “降临后自会知晓”;连石柱上刻的 “永生咒”,都有几个字的发音,和 “启示者” 教他的不一样,像是被改了。
他下意识飘到最近的石柱旁,指尖轻触刻着 “永生咒” 的地方。指尖传来一阵灼烧感,比往日更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排斥他。紧接着,石柱上的字迹开始褪色,露出下面一层更浅的刻痕 —— 是一行华夏古文,笔迹陈旧,显然刻了很久:“以魂为饵,饲西方邪祟,宿主终为祭。”
“宿主为祭……” 这五个字像惊雷,在景昭帝脑海里炸开。他猛地想起千年前景昭帝初见 “启示者” 时,对方递给他的那杯 “圣影水”,说喝了能 “与圣影之力绑定”;想起每次力量减弱时,“启示者” 都会说 “再献祭几个魂魄就好”;想起对方总说 “你是圣影之主在东方的代理人”……
原来,所谓的 “代理人”,只是 “宿主” 的另一个说法。所谓的 “永生”,只是让他用无数魂魄当饵,最后把自己也献祭出去的骗局。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景昭帝的声音发颤,雾气组成的身体开始剧烈波动,“你从来没想让我永生,只是把我当养邪祟的容器!”
晶石里的人影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没了之前的敷衍,多了丝冷意:“现在知道,也不晚。不过你没的选 —— 从你喝‘圣影水’那天起,你的魂魄就和阵绑在一起了,就算想反悔,也只能等着被‘圣影之主’吞掉。”
远处,林野扶着严峫躲在石柱后,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严峫胸口的印记突然发烫,他压低声音:“之前在密道看到的西洋铜片、羊皮卷,应该就是‘启示者’留下的,景昭帝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林野点点头,握紧怀表 —— 表盘里的金光忽明忽暗,和之前在图书馆、墓地感应到的 “圣影会” 气息呼应。他想起之前找到的第十张皮影,背面刻着的十字纹,和眼前的阵纹一模一样,原来那些皮影,从一开始就是 “圣影会” 的诱饵。
“再等等。” 林野轻声说,“等他彻底醒过来,我们才能帮他破阵。”
景昭帝悬浮在阵中,魂魄深处的疼痛和心底的寒意交织。他望着十字阵里挣扎的魂魄碎片,望着严峫身上微弱的印记,望着晶石里冷漠的人影,突然明白:千年的等待,不是为了永生,而是为了成为西方邪祟的祭品。而他这个华夏帝王,竟被蒙在鼓里,当了千年的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