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国这些天被人情往来缠得脚不沾地,
可再忙,也没忘了那位“老朋友”——前教研室主任陈山。
如今的陈山,早已没了往日的风光,从人人敬畏的“陈主任”,
跌成了同事口中随意呼喝的“小陈”。
刘建国的指令,从上班铃响到夕阳西下,就没断过:
“陈山,把去年全省语文教学的数据报表整理出来,下班前给我!”
“陈山,跑趟计财处,把那份教育经费的文件取回来!”
“陈山,明天下午的教研会发言稿归你写,明早就要,今晚怕是得加个夜班了。”
“陈山,把我办公室再扫一遍,拖干净点,顺便把周慧慧他们屋也拾掇拾掇。”
“陈山,我这皮鞋下乡沾了泥,拿去擦亮点……”
每句话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像鞭子似的抽在陈山身上。
陈山几次想请个假喘口气,都被刘建国一句话顶了回去:
“手头这么多活没干完,请假?你想让整个教研室的工作都停摆?”
刘建国看着陈山那张苦哈哈、眼圈泛红快要哭出来的脸,
眼底藏不住的揶揄与嘲讽,更有一股子复仇的快感在心底翻涌。
他清楚记得,从一年前陈山得势开始,
这个家伙是怎么对自己指手画脚、作威作福的,
端茶倒水是常事,挨训受气更是家常便饭。
如今风水轮流转,他自然要把当年受的憋屈,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陈山的日子,这几天过得简直是如坠冰窟。
他不止一次跑回家,在父亲陈岩石面前哭哭啼啼:
“爸,再这么下去,我真活不下去了,连死的心都有了!”
陈岩石看着儿子憔悴的模样,心疼得像被针扎。
从小到大,他对这个大儿子极其溺爱,
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何曾让他受过这等委屈?
这些天,他放下副厅级副市长的身段,
打了无数电话,找了各路关系,磨破嘴皮跑断了腿,
就想把儿子从刘建国那只“魔爪”里捞出来。
起初,陈岩石还天真地以为,
自己好歹是京州市的副厅领导,
又是扛过枪的老革命,
有着不少过命交情的战友,
凭借自己的能量,
解决这点麻烦,本该易如反掌。
可万万没想到,一圈人找下来,竟连半点涟漪都没掀起来。
别说把陈山调离教研室了,就连请几天假喘口气,都被刘建国以“工作繁忙”为由挡了回来。
夜里,陈岩石独自坐在书房,望着墙上挂着的军功章,
忍不住仰天长啸,声音里满是不甘与愤懑:
“我陈岩石算计了一辈子,搞了一辈子关系,
到头来,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给整得明明白白!”
最让他憋屈的是,到现在他都没搞懂,
那个刘建国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搭上了张铁蛋那条线!
这可是一条货真价实的通天大道!
多少人钻破脑袋、耗尽资源都够不着的门槛,
一个农村出身、毫无背景的刘建国,凭什么能踩得这么稳?
无计可施之下,陈岩石只能拍着儿子的肩膀劝道:
“山儿,先忍忍。过段时间,我把京州这边的工作安排妥了,就带你飞金陵,去找你钟家声伯伯。
你钟伯伯神通广大,定有办法。”
他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
“还有,你给我盯紧陈阳奥赛的事!
你这边翻了船,你妹妹那条船,绝不能再出任何岔子!
咱们陈家所有的事,眼下都得给陈阳的奥赛让路,听见没有?”
这番话像一剂强心针,瞬间扎醒了陈山。
他抹了把眼泪,双眼变得血红,激动地攥紧拳头:
“爸,您放心!单位里的委屈,我忍!
就当是学当年韩信受胯下之辱!
这次,我一定要在妹妹奥赛的事上,给咱们家打个翻身仗!”
刘建国这几天虽说是春风得意,走路都带着风,但心里那根弦始终绷着,没敢真的忘乎所以。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眼下这泼天的富贵从哪儿来,
眼下最需要最上心的,还是奥赛那摊子事,尤其是祁同伟奥数的事。
旁人只瞧见他刘建国一朝翻身,从不起眼的老黄牛成了教育界的新贵,却没人知道这背后的门道。
刘建国自己门儿清:全是因为攥住了祁同伟这个宝贝疙瘩!
没有祁同伟,他怎么可能搭上梁群峰、张铁蛋这些祁家的少壮派助力?
如今就连赵立春这样的祁家新贵,都和他刘建国透着几分友好,
这层层关系,哪一环都离不开那个十一岁的孩子。
他心里掂量得明白,老刘家能不能借着这股风一飞冲天,全得看那位小祖宗祁同伟的了。
所以这天晚上,当周慧慧刻意下班后留到很晚,
踩着双在这年头算得上扎眼的高跟鞋,噔噔噔颤颤巍巍走进他办公室时,
刘建国心里虽有波澜,却硬是压了下去。
周慧慧今天穿了件收腰的碎花衬衫,
领口微微敞着,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脖颈。
她没像往常那样喊刘大哥,而是站在办公桌前,双手捏着衣角,指尖都泛了红,
腰肢随着呼吸轻轻扭着,那股子风情像浸了蜜的酒,往人心里钻。
刘主任,她声音低得像蚊子哼,眼波却带着钩子,瞟了刘建国一眼又慌忙垂下,
您帮我调了工作,我......我总想着该谢谢您......
话说到这儿,她抬起头,眼里蒙着层水汽,
羞答答的模样像朵沾了露的桃花:
晚上......我知道有家小馆子菜不错,要不我请您?
或者......您要是累了,去我家我下面给你吃......?
最后几个字说得黏糊糊的,尾音都带着颤,明眼人都看得出那点主动示好的意思。
刘建国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
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雪花膏香味,
心里头那点火苗地就窜了起来!
这可是他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场景,
周慧慧这样水灵的女人,以前看他刘建国的眼神却跟看块石头似的,
如今则把身段放得这么低,那含情脉脉的样子,真能勾走人的魂。
可他脑子里的一声,突然闪过祁同伟的脸。
咬了咬牙,硬是把那点旖旎心思压了下去,脸上挤出个僵硬的笑:
慧慧啊,心意我领了,不过今天实在没空。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下次,下次一定给你感谢我的机会。
说完,不等周慧慧反应,抓起公文包就冲出了办公室,
留下周慧慧一个人僵在原地。
她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尽,那点羞赧却慢慢变成了错愕,随即涌上一股被冒犯的怒意,
自己这个大美女都放低到这份上了,竟然被一句下次一定打发了?
她攥紧拳头,高跟鞋在地板上碾了碾,气鼓鼓地转身走了,
心里堵得慌,之后连着好几天都懒得搭理刘建国。
刘建国哪顾得上这些?!
他脚步飞快,几乎是小跑着往楼下冲。
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早就和祁同伟约好了,
今晚要去汉大数学系,陪这孩子下围棋。
在他心里,眼下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事比哄好那位小祖宗更重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