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白茯苓的胎象渐稳,济世堂的“神医娘子”名声愈发响亮。然而,抓药看病终究收入微薄,难以支撑四人(尤其还有一个孕妇)的长久开销,更别提购买些滋补的食材给白茯苓养身体。
路无涯看着白茯苓偶尔因孕吐而苍白的脸,又看看囊中日益羞涩的银钱,黑色的眼眸中戾气翻涌,最终化为一声冷哼。
是夜,月黑风高。
路无涯悄无声息地离开济世堂,黑色的身影融入夜色。他虽魔元被凡间法则压制,但身为魔尊的战斗本能和对阴邪之气的感知却未曾减弱。这小城看似平静,却也偶有精怪作祟、阴魂扰民之事。
“老子是魔王,居然要干这除魔卫道的勾当……真是讽刺!” 路无涯一边在心中恶狠狠地吐槽,一边精准地找到一处被低阶伥鬼盘踞的荒宅。他甚至无需动用多少魔元,仅凭那凝若实质的煞气威压,便将那几个不成气候的伥鬼吓得魂飞魄散。
宅主是个胆小的富商,见困扰多日的“闹鬼”被这位眼神凶悍、气势骇人的黑衣男子轻易解决,感激涕零,奉上了丰厚的银钱。路无涯看也没看,抓起钱袋,转身便走,只留下一个高深莫测(实则不耐烦)的背影。
此后,夜间“除魔”便成了路无涯的固定“营生”。他专挑那些为富不仁、或确实被邪祟困扰的人家,速战速决,收取“合理”的报酬。因其手段凌厉,效果显着,竟在这小城的暗地里传出个“黑面煞神”的名号,只是无人知晓这“煞神”白日里竟是个在医馆打杂的“沉默夫君”。
有了银钱,路无涯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离济世堂不远、一处相对清净开阔的坡地上,亲自伐木取材,动手搭建了一座木屋。
他虽不通凡间匠人之术,但魔尊之能,对力量的掌控和结构的理解远超常人。不过数日工夫,一座虽然简陋、却异常坚固结实、足以容纳四人的小木屋便拔地而起。屋前还用篱笆围了个小院,甚至移栽了几株野花。
当路无涯黑着脸,领着白茯苓、苏见夏和陆时衍来到这小屋前时,三人都有些惊讶。
“这……这是你建的?”白茯苓看着这虽然朴素却充满生机的居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失忆以来,她第一次有了“家”的实感。
苏见夏更是夸张地哇了一声:“路……呃,妹夫,你还有这手艺呢!”
路无涯别开脸,硬邦邦地道:“总不能一直赖在医馆。” 他才不会承认,是看到白茯苓在医馆后堂休息时总是蹙着眉,觉得那里太过嘈杂憋闷。
搬入新居后,生活似乎走上了正轨。白茯苓每日依旧去济世堂坐诊,陆时衍协助,苏见夏打理家务和药圃。路无涯则继续他昼伏夜出(偶尔)、赚钱养家的“营生”,顺便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力气活。
这一日,隔壁一位热心肠的王婶过来串门,送来自家种的青菜。她拉着白茯苓的手,看着在院子里默默劈柴的路无涯,啧啧称赞:
“茯苓娘子,你可是嫁了个好郎君啊!”
王婶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羡慕,“瞧瞧你这夫君,模样生得这般俊俏,虽说性子冷了些,不爱说话,可这心里头热乎着呢!”
“又会疼人,见你怀着身子,啥重活都不让你碰。这房子,瞧瞧,多结实!都是他一个人吭哧吭哧建起来的!这年头,有几个男人有这本事和耐心?”
“你啊,就安心养胎,等着给路郎君生个大胖小子吧!”
白茯苓被王婶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院子里那个挥汗如雨的身影。他劈柴的动作干净利落,充满力量感,侧脸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硬朗。
俊俏吗?她仔细看了看,确实……五官深邃,鼻梁高挺,只是那眉头总是习惯性地拧着,眼神也过于凶厉了些。
疼人?似乎……是挺照顾她的,虽然态度总是硬邦邦的。
会造房子?这点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心中那份因失忆和“陌生夫君”而产生的隔阂,似乎在王婶的絮叨和这日常的烟火气中,悄然融化了一点点。或许……这就是平凡夫妻的生活吧?虽然她想不起过往的甜蜜,但眼下的安稳,似乎也不错。
她轻轻抚上小腹,感受着里面的小生命,对着王婶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谢谢王婶,他……是挺好的。”
院子里的路无涯,虽然背对着她们,但那远超常人的耳力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劈柴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更加用力地挥下斧头,仿佛跟那木柴有仇似的。
好郎君?疼人?
老子是魔尊!是来给你们带孩子的吗?!
还有沈清辞那个混蛋……
他心中的憋闷无处发泄,只能化悲愤为力量,将院子里的木柴劈得堆成了小山。
而遥远的时空裂隙之中,沈清辞循着那越来越清晰的感应,正以惊人的速度穿越层层壁垒。他冰蓝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执拗的火焰,仿佛已经能闻到那缕熟悉的、带着药香和一丝……微弱新生气息的味道。
“茯苓……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