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褶皱区在领主退去后,并未立刻恢复之前的“喧嚣”。那种极致的“空无”威压残留的余悸,让许多藏匿的墟兽不敢轻易露头,使得这片空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紧绷的寂静。
阿颜悬浮于残破的战场中心,骨甲上的裂纹缓慢地自我修复着,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金石摩擦般的声响。【万骸归源之力】在体内艰难地流转,汲取着虚空中稀薄的能量,修复着与领主一战带来的巨大损耗。那根彻底崩碎的锁链需要时间重新凝聚,此刻她的脊背上,只剩下两根相对完好的锁链无力地垂落,光泽黯淡。
胸前的光团也显得萎靡不振,那被强行剥离一丝本源“空无”特质的举动显然对它造成了不小的负担。其中的墟婴虚影蜷缩得更紧了,传递出的意念微弱而疲惫,还带着一丝委屈,仿佛不明白阿颜为何要“拿走”它的一部分。
阿颜用指骨轻轻拂过光团表面,一股温和的、蕴含着心核生命力的能量缓缓渡了过去。光团贪婪地吸收着这份滋养,微弱的搏动渐渐变得有力了一些,那份委屈的意念也慢慢平复,转化为依赖和困倦,很快便沉沉睡去。
她需要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进行较长时间的休整。与领主一战暴露了她目前的极限,也让她对【万骸归源之力】的应用有了新的思考。那种极致“空无”的力量,可怕而纯粹,若非墟婴的那一丝特质起了奇效,后果不堪设想。或许,更深层次地理解和融合这种“空无”,将是未来提升的关键。
她的感知在受损状态下尽可能地向四周延伸,避开那些依旧不稳定、散发着领主残留气息的空间褶皱,搜寻着可以容身的庇护所。
很快,一个异常的结构吸引了她的注意。
在数片巨大破碎星骸的掩映后方,一个相对稳定的空间褶皱内部,隐约露出一个建筑的尖顶。那并非自然形成的星体或废墟,而是明显的人工造物,风格古老而奇特,材质非金非石,在扭曲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哑光的深灰色。更重要的是,那建筑周围的空间异常稳定,似乎本身具有某种抚平空间褶皱的力量,将外界的混乱隔绝在外。
一个理想的临时据点。
阿颜谨慎地靠近。越是接近,那建筑的细节便越是清晰。它像是一座巨大的方尖碑,或者一座倾颓的高塔,表面刻满了早已模糊不清的壁画和无法解读的文字符号,散发着苍凉久远的气息。它没有任何能量反应,死寂得如同墓碑,但那种稳固空间的特质却真实不虚。
她绕着这座“遗落尖塔”飞行了一圈,找到了一个似乎是入口的破损处。内部是深邃的黑暗,没有任何生命或能量活动的迹象。
小心地进入其中。塔内空间比从外部看起来更加广阔,运用了某种空间拓展技术。内部结构复杂,通道纵横,房间众多,但大多空无一物,积满了厚厚的、不知成分的宇宙尘埃。所有有用的东西似乎早已被搬空或随时间风化。
她选择了一个位于尖塔中层的、相对封闭的石室作为临时据点。用一块巨大的石板挡住入口,她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下来,全力运转【万骸归源之力】修复己身。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两根受损的锁链逐渐恢复光泽,第三根锁链也开始从脊骨处缓慢地重新生长,如同新生的藤蔓。骨甲上的裂纹渐渐弥合,变得更加坚韧,甚至因吸收了领主逸散的部分法则碎片和大量墟兽能量,色泽愈发深邃,隐隐透出一种承受过极致压力后的厚重感。
在她沉浸于修复时,胸前的光团再次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或许是因为靠近这座奇特的尖塔,或许是因为吸收了阿颜渡来的、融合了心核与领主力量的气息,光团中的墟婴虚影在沉睡中,无意识地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奇特的波动。
这波动如同水波,轻轻拂过石室古老的墙壁。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
但当阿颜基本修复完毕,魂火恢复稳定燃烧,开始好奇地打量这间石室时,墟婴散发的波动似乎与石室某种深藏的、早已失效的机制产生了极其细微的共鸣。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跨越了万古时光的嗡鸣声响起。
石室中央的地面,那些厚重的尘埃无风自动,缓缓向四周排开,露出了下面刻画着的复杂圆形图案。图案的线条早已磨损不清,但此刻,却有一丝丝微不可查的光晕沿着那些刻痕艰难地流动,仿佛垂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紧接着,石室一侧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起来!如同被激活的显示屏幕,但屏幕上只有大片大片的雪花噪点和扭曲的色块,偶尔能闪过几幅极其破碎、跳跃的画面碎片和断断续续的、夹杂着巨大干扰噪音的声音片段。
“……警告……第7扇区失守……‘它们’来了……” “……为了虚灵……为了……摇篮……撤退……” “……伦德队长……带孩子们走……我们断后……” “……不!父亲——!” “……启动最终协议……沉眠……等待……黎明……” “……记住……心核……归一……方可见……真相……”
那些画面碎片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剧烈的爆炸、闪烁的能量光束、狰狞的机械造物、以及一些穿着古老制式铠甲、面容模糊的生物在奋战、倒下、化作飞灰……悲壮而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似乎是这座尖塔最后记录下来的某些信息碎片,因为墟婴那特殊的、源自“心核”的波动而偶然触发,但能源早已枯竭,只能呈现出这种支离破碎的状态。
阿颜静静地注视着那些闪烁跳动的碎片,魂火平静,却将每一个画面、每一个音节都牢牢记住。
“它们”来了……指的是“主脑”的军队吗? 伦德队长?是老伦德吗?他曾经是战士? 最终协议?沉眠?这座塔是某个“最终协议”的一部分? 心核归一……方可见真相?这是什么意思?
信息虽残缺,却蕴含着巨大的价值。这证实了老伦德的部分说法,也揭示了更多的谜团。“心核归一”似乎是一个关键。
就在她试图解读更多时,那墙壁上的光芒剧烈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黯淡下去,恢复了冰冷石壁的模样。地面的图案也再次被尘埃覆盖。
一切的波动都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墟婴也恢复了平静,不再散发那奇特的波动。
石室重新陷入死寂。
但阿颜知道,那不是幻觉。这座塔,这片废墟,乃至整个被“主脑”摧毁的文明,都深藏着未被时间彻底磨灭的记忆。而她怀中的“摇篮”,或许是唤醒这些记忆的唯一钥匙。
休整完毕,状态甚至更胜从前。阿颜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间石室,转身离去。
当她飞出遗落尖塔,重新面对那无尽扭曲的虚空时,她的目标更加明确。
老伦德给的坐标必须到达,那里可能存在的遗民据点,或许掌握着更多关于过去、关于“心核”、关于如何让“摇篮”成长的知识。
而“心核归一”……这个短语在她意识中回荡。这是否意味着,需要收集所有散落的心核碎片?包括“主脑”手中的那大部分?
这是一个光是想想就令人窒息的艰难目标。
但阿颜眼中魂火依旧冰冷而坚定。她调整方向,向着坐标指示的、褶皱区更深处,再次进发。
胸前的光团微微闪烁,仿佛也感应到了她那坚定不移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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