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全灭了!!!”
“我们守住了!灰烬要塞守住了!!!”
压抑到极致的情绪,如同积蓄了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劫后余生的狂喜与绝境翻盘的激动交织在一起,化作震耳欲聋的呐喊,直冲云霄。士兵们丢开残破的武器,相互搀扶着,有人跪地亲吻这片浴血守护的土地,有人疯狂挖掘着废墟寻找幸存战友。
所有情绪混杂在一起,化作震耳欲聋的、直冲云霄的呐喊与咆哮!
“吼——!!!”
“人族万岁!!!”
在这片山呼海啸的喧嚣中,战场边缘那道墨袍身影却显得格外寂静。
陈墨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连续书写超越极限的字句,即便有执笔虚影的浩瀚伟力加持,也已将他的精神和肉体压榨到极限。脸色苍白如纸,握着判寰笔的手微微颤抖,笔杆上原本璀璨如星河的纹路此刻黯淡无光。
他强忍眩晕深吸一口气,星光温柔地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也落在这座浴火重生的要塞之上。
结束了。
这场提前引爆、险些将灰烬要塞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灭城之危,终于结束了。
灰烬要塞,守住了。
然而,陈墨的目光扫过城墙上下,心却沉甸甸的,没有半分胜利的轻松。
目光所及之处,堆积如山的尸骸、断折的兵刃、染红的大地,都像一根根尖针刺在他的心上。
【血肉重塑,枯骨回春】
这八个字,是他拼尽最后一丝力量,在执笔虚影消散前写下的。
它们并非战斗的杀伐之语,而是蕴含着逆转生死规则的祈愿。
代价,在他落笔的瞬间便已降临。
冥冥之中,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力量悄然抽离了他的身体。仿佛有十年光阴的活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硬生生攫取、剥离。他鬓角的几缕乌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霜白,原本苍白的脸色,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枯槁与暮气。
十年寿元!
只为换回战场上那些本不该如此仓促逝去的英魂片刻时光!
嗡——
随着他意念引动,那八个悬浮于空的墨字骤然崩散,化作无数细碎如萤火、却蕴含着磅礴生机的墨绿色光点,如同温柔的星雨,无声无息地洒向整个战场,覆盖了每一寸被鲜血浸染的土地。
奇迹,悄然绽放。
城墙下,一名被拦腰斩断、早已气绝的年轻战士,断裂的躯体竟在墨绿光点的包裹下,缓缓弥合。他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茫然地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的身体,以及周围战友惊骇欲绝又狂喜落泪的脸庞。
废墟中,一位被倒塌梁柱压住、胸口贯穿的军官,贯穿伤处血肉蠕动,骨骼重生,他挣扎着推开碎石坐起,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胸膛,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要塞内,医疗区里那些被判定为重伤不治、气息奄奄的伤员,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结痂、脱落,留下淡淡的红痕。苍白的脸色迅速恢复红润,虚弱的气息变得平稳有力。
“我……我没死?”
“老李!老李你活过来了!”
“王队!王队你醒了!!”
短暂的死寂后,是比之前胜利欢呼更加震撼、更加难以置信的惊呼与狂喜。死而复生!这简直是神迹!
然而,复活的战士们脸上,最初的茫然与狂喜很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以及眼底深处无法掩饰的悲伤。他们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暖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正从他们体内缓缓流逝,如同沙漏走到了尽头。
“只有……五分钟。”一个刚刚从尸堆中“醒来”的老兵,看着自己布满老茧却重新变得有力的双手,沙哑地开口,打破了短暂的喜悦。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附近区域。
所有人都明白了。
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不是真正的复活,而是最后的告别。
短暂的寂静后,战场各处爆发出更加汹涌的情感洪流,却不再是单纯的欢呼。
战场各处爆发出更加汹涌的情感洪流。年轻战士紧握女法师的手:“对不起,答应的……做不到了。”
她拼命摇头,泪水决堤:“能再见到你,就够了……”
“队长!”几名浑身浴血的战士围住他们刚刚“复活”的小队长,泣不成声。
小队长拍了拍离他最近的战士肩膀,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庞,脸上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兄弟们,干得漂亮。守住了……值了……小队就交给你们了,还有你们老说我嗓门大,这下好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牧师,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的双手,又望向不远处一位同样“复活”的老友——那是他相交数十年的袍泽。
两人相视一笑,没有言语,只是互相整理了一下对方染血的衣领,然后并肩坐下,抬头望向那片被陈墨一剑涤荡后、重新变得纯净的星空,眼神安宁。
五分钟。
短暂得如同白驹过隙,却又漫长得足以道尽一生的遗憾与嘱托。
诀别的低语,压抑的哭泣,最后的拥抱,无声的凝视……
在星光的见证下,在这片刚刚经历毁灭又迎来短暂“生”机的焦土上,无声地上演。悲壮与温情交织,构成了一幅令人心碎又肃然起敬的画卷。
墨袍在夜风中轻扬。
陈墨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些因他而获得最后五分钟的战士们,或与亲人相拥而泣,或与战友含笑诀别,或只是安静地仰望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