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伪命题。”
姜蕴宁望着李晨宇，直截了当地说道，“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必须学会取舍，不能既要又要。作为科研人员，你所处的行业要求你全身心投入。如果你已有伴侣甚至家庭，那你只能做出选择——要么回归家庭，在科研上只能取得平凡的成绩，但这也意味着你失去了更多可能；要么全力以赴，争取技术突破，同时也要承受家庭生活的缺失，让伴侣承担更沉重的艰辛。”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最重要的是，既然做了选择，就必须承担相应的后果，不要推卸责任，也别怪东怪西。要记住，能做最终决定的只有你自己，别人可以影响你，但无法替你做决定。”
在回答了几个问题之后，演讲就结束了。
姜蕴宁回到保密基地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她去了办公室。
莫清文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姜蕴宁正在看学员们的进度表。
“好久不见，莫所。”
“哎哟，大红人，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旧领导吗？”
姜蕴宁：“……”
阴阳怪气。
没啥好事。
“有事说事，忙着呢。”姜蕴宁可不惯着他的臭毛病。
可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掇拾陈柏然多少次来忽悠她回研究所，甚至想把所长的位置让给她。
开什么玩笑。
那种听起来威风凛凛、实际上累死累活干杂事的职位，让她去干？她又不是疯了。
上次提到的高性能发动机瓶颈仍未突破，而她还想着结束培训，于是就定下了明确的研究方向。连最近的资料，她也只挑与这一方向相关的去看。
对她来说，造东西才是真正有趣的事。
“你啥时候回来？”
“‘旭日’系列的研发不是很顺利吗？回去干啥？莫所，你这样是不对的，要多给年轻人一点机会。”
“你也是年轻人。”
“我在心理上，是个百岁老人。”
电话那边是诡异的沉默。
“你不可能永远待在大学里培养人才。”
“我也没这打算。”姜蕴宁轻轻一笑，“把模式走通了，后面就不是我的事了。”
“那接下来你要做什么？”莫清文问。
姜蕴宁沉默片刻，慢悠悠地开口：“上次断电时，柴油发电机的启动延迟导致光刻机出现重大问题，你还记得吗？”
怎么可能不记得？
姜蕴宁不会无缘无故提这件事。
难道……
莫清文心里“咯噔”一下，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姜蕴宁接着说：“我打算着手研究高性能发动机。我发现这一块儿还是有短板，值得下功夫。”
莫清文一时无言。
他望着自己桌上堆的资料，心里酸胀，却只听到姜蕴宁语气平静：
“正好趁着这次培训，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才能拉出来组队。你放心，这批学员出师后，我会向上面申请，给你送几个过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莫清文心塞道：“你回来，比送什么人都强。”
姜蕴宁轻笑，“莫所，你这肉麻兮兮的，我好不习惯啊。”
“你这死丫头！”
莫清文挂了电话之后，失魂落魄地关门出去，刚巧遇上陈柏然。
“莫所？咋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可不就是见鬼了？
一个人咋能搞这么多事情呢？
她还研究什么发动机，先把自己拆了，她就是纯天然的智能发动机，还带自检程序！
“没什么，突然知道了一点预料之外又预料之中的事，所以有点累。”
莫清文说完就走了。
陈柏然独自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什么叫预料之外又预料之中？
国人文学素养的提高，已成为当前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他摇头看天，一片漆黑。
在国防大学的演讲中，姜蕴宁展示了她一贯的直率与冷静。而这场演讲对学生们产生了持久而深远的影响。
一些指导员和教授感叹，姜蕴宁“很懂年轻人”。
她没有沿用老一套的灌鸡汤路线——比如一味地歌颂牺牲和奉献。在强调自由的当下，她直白而冷静地告诉学生们——你们拥有选择的权利，但一旦做出选择，就必须承担相应的后果。
选择权赋予了他们自由、责任与成长的空间，而每一个决定背后，都有其不可回避的代价。姜蕴宁让学生们清楚地认识到：做出选择，就意味着勇敢面对随之而来的挑战。
原本只觉得她是天才，但在演讲中感受到她直白、不拐弯的表达方式，突然意识到科研并不是虚幻的光环，而是实打实的取舍。
校长周远少将看着姜蕴宁的演讲视频，不由赞叹：“姜蕴宁的这种坦诚比任何表彰大会都更能震撼学生。”
整个学校的风气一变，比之前更加积极向上。那种由内而外、蓬勃向上的生命力自然流露。
而那个国文佳，在很长的时间里一直在思考。那些看似老生常谈的鼓励话语，从别人嘴里听来或许早已失去新意，但从姜蕴宁的口中说出时，她却始终将它们视作自己的座右铭，一遍又一遍地实践——
不要设限，也不要分心。
至于李晨宇，对于爱与责任，他总是认真思考。他与女朋友促膝长谈良久，把自己心中的理想一字一句地倾诉出来，也坦诚地讲述了眼下肩上的压力与挣扎。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我对你的爱很深，”他缓缓说道，目光里透着温柔，“但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我希望自己能承担更多，让未来的人，尤其是我们的下一代，能生活在一个更美好的世界里。”
他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真诚与力量，女朋友静静地听着。
那一刻，她的眼睛微微湿润，心被他真挚的情感和坚定的理想深深触动着。
最近，她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他的世界太大，太辽阔了，辽阔到仿佛她再也无法触及。
她开始不安和担心，有了更重要的事情，他的心便不会再为她停留。
她错了。
她感受到，这份爱远超甜言蜜语，它沉稳而深沉，让她安心平静。
而她所能做的，是以自己的力量，努力与他并肩前行。纵然道路遥远，她愿意用温柔与坚定，陪他一起走下去。
在他的世界里，她不是缺席者，而是同行者。
在他的梦想里，她不是旁观者，而是力量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