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教研组的老师们纠结了整整一个中午,”程国强压低声音,“最后无奈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给分,所以,我先扣个十分冷静一下。’”
顾远舟:“?”
“开玩笑。阅卷老师说她写的偏哲学类型的作文,要是阅卷老师心情不好耐心不够,看不明白直接给个偏题低分,容易吃亏。因此……”
“也就是说,语文老师的逻辑是,怕她后面没考好,所以这次先扣十分让她提前感受一下没考好的感觉?”顾远舟对于这个理由大为惊奇,这是什么样的脑回路能编出来的理由?
“……”程国强突然有点尴尬,“呃,好像是这样……”
顾远舟半天没出声,过了一会儿幽幽道:“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她语文其实也是满分的,是这个意思,是吗?”
“……对。”程国强意味深长地道,“她作文中所展现出来的思想层次太高,根本不该在这个年纪里出现。”
电话那头,一声重重的叹息。
程国强对着电话那头的顾远舟含笑发问:“所以,你现在还想她走数学这条路?”
“……你别提数学。”
“啧,这事你就当是数学界的失恋吧。”
顾远舟轻呵一声,“何止数学界?无论她选了哪个,其他落选的学科都会失恋。”
***
姜家老宅。
一阵突兀的铃声打破了老宅的宁静。
在厨房忙活的姜奶奶赶紧擦了擦手,快步走去接电话。
“喂,您好,请问找哪位?”
电话那头顿了顿,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语气温和而带着一丝审慎,“姜婶,是我,敬文,请问姜叔在家吗?”
“哎哟,是阿文啊,在的在的,我这就去叫他。”姜奶奶先是一愣,随即笑着应了,把话筒轻轻放到桌上,抬头朝院子里高喊了一句,“老头子,电话找你!”
片刻后,姜爷爷接过电话,声音低沉有力,“喂,我是姜怀义。”
“姜叔,下午好,我这边初步核对了一下您上周提供的资料,数据是对的,思路也没问题,辛苦您了。”吴敬文声音中多了几分尊重。
“嗯。”姜爷爷淡淡应了一声,没多说客套话。
“我想请问一下,”吴敬文顿了顿,语气带了点试探,“最早是您这边谁先发现这处变量异常的?我们几个人讨论了半天,谁也没往这个方向想。”
电话那头一时沉默,仿佛姜爷爷在回想,又像是在斟酌。
他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语气平静地反问了一句,“阿文,你这么问,是出了什么情况?”
“姜叔,不怕您笑话,那叠资料,我们技术组的人来回算了快一星期才算理顺。”吴敬文语气里带着几分由衷的佩服,“之前也有同事隐约觉得原论文有问题,但说不出所以然。这次能看得这么细、指出关键变量的,实在难得。现在国家正值攻坚时期,正需要这样的技术人才。如果方便的话……我们也想争取,把这位高手吸纳进来。”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
然后,姜爷爷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紧不慢,却像一盆冷水泼下来,“她还在读高中。”
“……什么?”吴敬文愣了一下,声音一下低了两度,像是没听清,“您说她……”
“我孙女,高一。”姜爷爷声音平稳,没有炫耀,也没有掩饰,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这一次,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时间的沉默。
吴敬文的话仿佛被噎在了喉咙里。半晌,他才干笑一声,“姜叔,这可不兴开玩笑……”
姜爷爷语气一正,“谁和你开玩笑。”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只不过这一次,不是愣住,而像是在迅速整理思路。
过了几秒,吴敬文才低声开口,语气小心翼翼,却掩不住其中的震动与难以置信,“……姜叔,您是说,您孙女?一个高一的学生?她看得懂那篇论文,还能直接指出变量问题?甚至整个推演资料是她自己做的?”
他像是怕自己理解错了,又追问了一句,“她是怎么做到的?她在哪里学的?谁带她的?”
这活脱脱就是天赋型选手,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啊。
姜爷爷没直接回答,只淡淡道:“全靠兴趣和自学。书是自己找来看的,推演是自己摸索的,实验是自己做的。”
话音落下,电话那头又一阵沉默。
“……我明白了。”吴敬文终于开口,语气已经变得格外郑重,“怪不得。能在那种掩盖下,还看出变量被做了手脚……这不是经验能解释的事,是眼力,是天赋。您这可真是……后继有人呐。”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又试探的诚意,“姜叔,您也清楚,我们这边的项目有很多限制,涉及范围广、保密等级高,按理说,外人一律不得介入,哪怕是实习生,也要经过层层审查、慎之又慎。”
他顿了顿,声音缓下来,语气更加诚恳,“但是,她这种情况太特殊了。我们想先建立一个正式的联络渠道,将来等她愿意、也合适的时候,咱们可以按照正规流程引荐、培养。保证不会干扰她眼下的学习和生活。就是个备案,留个联系方式,您看方便吗?”
姜爷爷没有立刻回答,手指在电话线上一圈圈地绕,像是在权衡。
片刻之后,他才开口,语气不疾不徐,“她虽说年纪还小,但是主意正得很,我说了也不算。想接触还是不想接触,得她自己点头决定。”
听出这话里没有拒绝的意思,吴敬文立刻顺势而上,“那……您看能不能替我提一句?就说我们这边想请她喝杯茶,聊一聊,不涉及技术、不谈合作,就是见见人。人才这事儿,咱不敢强求,但要是错过了,我真心觉得可惜。”
电话那头传来藤椅轻微的吱呀声。
姜爷爷靠回椅背,语气淡淡的,“行。我问问她。”
吴敬文闻言大松一口气,连带着声音都轻快了几分,“哎,那太好了!您只要替我传个话就成,不着急,也不催她,咱们这边全凭她意愿。她点头,我们立刻安排最简单的见面形式,不惊动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