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慈大营内,气氛凝重而有序。兀突骨被训诫后,虽收敛了莽撞,但战意愈发高昂,只是这份战意被约束在了军令的框架内。他主动请缨,要求参与攻城,但承诺绝对听从号令。
法正与太史慈、童林等人围在西于城的沙盘前,仔细研究着敌情。斥候和信鸽带回的消息显示,桓邻退守西于城后,加固城防,深沟高垒,囤积了大量滚木礌石、热油金汁,显然是打算凭坚城固守,消耗汉南军锐气。更麻烦的是,西于城背靠红河支流,水门可通舟楫,士燮从龙编方向的水路补给仍能断续送达,想要长期围困,并非易事。
“强攻伤亡必大,且正中士燮下怀,欲耗我兵力。”太史慈眉头紧锁,“围困亦非良策,其水路未绝。”
童林指着沙盘上西于城西侧一片地势略高的丘陵:“将军,可否由此处挖掘地道,通入城内?”
法正摇头:“西于城基深厚,且临近河道,土质湿润,挖掘地道耗时日久,易被察觉,风险不小。”
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的孟获突然插话,他指着城北一片茂密的竹林:“大将军,军师,你们看那片竹子!俺以前跟交趾人交易过,听说他们城里好多房屋、甚至部分城墙辅材,都用这种竹子搭建,因为轻便又结实。但竹子……怕火啊!”
此言一出,法正眼中精光一闪!太史慈也若有所思。
“火攻?”童林有些犹豫,“城内多有百姓,若用火攻,岂不伤及无辜?”
法正沉吟片刻,缓缓道:“火攻未必是焚城。孟获将军提醒得好,竹子是其建筑特色,亦是其弱点。我军可双管齐下。”
他指向沙盘:“其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大军每日在城南、城西佯装打造攻城器械,擂鼓呐喊,作出强攻姿态,吸引守军注意力。同时,挑选精锐死士,趁夜色从城北竹林隐秘接近,不必入城,只需将大量浸满油脂的火箭、火球,射入或抛入城内竹制建筑密集区域,如军营、粮仓附近!目的非烧光全城,而是制造混乱,焚烧其部分存粮、营房,动摇其军心!”
“其二,”法正看向兀突骨,“待火起,城内大乱,守军忙于救火、安抚民心之际,兀突骨将军的藤甲军,可集中兵力,猛攻其防守必然松懈的北门或东门!藤甲军不畏寻常箭矢,可顶着守军慌乱中的射击,强行登城!一旦打开缺口,太史慈将军亲率破军营主力,便可一拥而入!”
太史慈抚掌:“好计!火攻扰敌,趁乱破城!既可减少我军伤亡,又可速战速决!只是,这潜入纵火之人,需极为精锐机敏。”
童林抱拳:“末将愿往!无当飞军擅潜行、攀爬,正可担此重任!”
孟获也嚷嚷:“俺也去!俺熟悉山林,带俺的夷兵兄弟一起,保证把火点得又准又旺!”
法正点头:“可!便由童林将军为主,孟获将军为辅,精选五百悍卒,携带火种、油罐,今夜三更行动!切记,纵火之后,即刻撤离至安全地带,不可恋战!”
“末将遵命!”童林、孟获领命而去。
太史慈随即下令:“全军备战!兀突骨,你的藤甲军做好准备,一见城内火起,立刻对北门发起最强攻势!”
“诺!”兀突骨摩拳擦掌,这次是光明正大的硬仗,他浑身是劲。
当夜,月黑风高。西于城头,守军经过白天的虚惊,见汉南军只是擂鼓喧哗,并未真正进攻,逐渐松懈下来。桓邻虽严令戒备,但连日的紧张也让士卒疲惫不堪。
三更时分,城北竹林深处,数百条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摸到城墙根下。童林与孟获亲自带队,无当飞军的士卒个个身手矫健,利用飞爪等工具,悄无声息地攀上城墙外围的矮崖,占据了有利的射击位置。
“放!”童林低喝一声。
刹那间,数百支绑着浸油布条的火箭,如同流星火雨般,划破夜空,精准地射向城内竹屋密集的区域!同时,一些力士用简易投石索,将点燃的油罐抛投进去!
“着火了!快救火啊!”
“敌袭!是北边!”
“粮仓!粮仓那边起火了!”
西于城内,瞬间陷入一片混乱!火借风势,迅速在竹木结构的房屋间蔓延开来,哭喊声、救火声、军官的呵斥声混成一片。桓邻从睡梦中惊醒,见北城火光冲天,又惊又怒,急忙调集兵力前往救火和防御北门,但他不确定汉南军的主攻方向究竟在哪里,兵力调动难免失措。
就在城内乱作一团之际,城外汉南军大营,战鼓骤然擂响,声震天地!
“藤甲军!随我破城!”兀突骨怒吼一声,一马当先,三千藤甲重步兵,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扛着巨大的攻城槌和云梯,向着北门发起了狂暴的冲锋!城头守军被大火扰乱,射下的箭矢稀疏而慌乱,打在藤甲上叮当作响,却难以阻挡这支死亡军团的脚步!
“轰!轰!轰!”巨大的攻城槌开始猛烈撞击北门!云梯架上了城墙,藤甲军士卒口衔利刃,顶着盾牌,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
“顶住!给我顶住!”桓邻声嘶力竭地指挥,但军心已乱,面对刀枪不入的怪物,许多守军胆寒腿软。
关键时刻,童林、孟获率领的纵火队,并未远离,而是在城外高处用强弓硬弩,精准狙杀城头指挥的军官和关键的弓弩手,进一步加剧了守军的混乱!
“城门破了!”一声巨响夹杂着欢呼,北门在攻城槌的连续撞击下,终于碎裂开来!
“破军营!全军突击!”太史慈见时机已到,长剑一挥,亲自率领养精蓄锐已久的破军营主力,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打开的城门缺口涌入城内!
巷战爆发!但失去城墙依托、又遭火乱军心的交趾军,哪里是如狼似虎的汉南军对手?尤其是兀突骨的藤甲军,在巷战中更是无敌的存在,往往三五人就能冲散数十敌军!
桓邻见大势已去,在亲兵保护下,试图从水门乘船逃走,却被早已埋伏在河边的童林率无当飞军截住,一场激战,桓邻被童林一枪刺中肩膀,跌落水中,被生擒活捉。
至天明时分,西于城基本被汉南军控制。大火也被逐渐扑灭。此战,汉南军以极小代价,攻克交趾西部重镇,俘获守将桓邻,缴获粮草军械无数。
消息传回龙编,士燮惊得手中茶杯落地,面色惨白。西于失陷,西部屏障已失,汉南军兵锋直指龙编!他急忙召集弟弟士壹、士?及剩余将领商议。
“大哥!汉南军凶猛,尤其是那藤甲军,实在难挡!不如……不如遣使求和?割让西部三郡,保住龙编以东基业?”士壹胆战心惊地提议。
有将领反对:“不可!未战先怯,岂不让人耻笑!当集中兵力,与刘基决一死战于龙编城下!”
士燮心烦意乱,犹豫不决。而就在这时,东线传来急报:苍梧郡南部发现汉南军活动迹象,似乎有北上威胁合浦、南海的意图!
“什么?东线也有敌军?”士燮彻底慌了神,东西受敌,这如何是好?
法正的“裂土”之策,开始显现威力。东路的疑兵,成功吸引了士燮的注意力,让他感觉腹背受敌,陷入了战略上的极大被动。
攻克西于的汉南军,稍作休整,在法正的建议下,并未急于进攻龙编,而是广发安民告示,整顿秩序,并将被俘的桓邻等将领,加以优待后,释放回龙编,并带去了一封刘基的亲笔信。
信中,刘基重申“汉室宗亲,收复故土”之意,言辞看似温和,却暗藏机锋:指责士燮守土无能,致使蛮夷坐大,表示自己志在收复交趾等汉家旧郡,以通南海。但同时暗示,若士燮愿“识时务”,让出交趾、九真、日南等“蛮荒之地”,退守苍梧东部、合浦、南海等“汉民聚居区”,双方可划界而治,永息干戈。
这封信,如同一把软刀子,插在了士燮的心头。打,似乎打不过;和,就要放弃经营多年的老巢……何去何从,士燮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煎熬。而汉南军,则稳扎稳打,一边消化新占的西于城,一边虎视眈眈,等待着士燮的抉择,也为下一步的行动积蓄着力量。战争的主动权,已牢牢掌握在了刘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