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彻底驱散了夜色,也稍稍驱散了连日笼罩在凡舍上空的阴霾。谭双叶几乎一夜未眠,对着那瓶冷香和各种古籍,眼中却毫无倦意,只有专注的光芒。当众人再次聚集时,她带来了确切的结论。
“这冷香成分极复杂,”谭双叶指着桌上几张写满药材名称和符号的纸,“除了几种罕见的西域植物,最关键的是,里面确实含有微量的‘月魄石’粉末。”
“月魄石?”李郅追问。
“嗯,”谭双叶点头,“据残卷记载,这是月璃国独有的一种矿石,性极寒,研磨成粉后,与其他特定香料混合,可制成香气持久不散、且带有独特寒意的冷香,常用于祭祀和……某些隐秘的仪式。月璃国消亡后,此石应极为罕有,几乎绝迹。”
萨摩多罗摸着下巴:“也就是说,拥有这种香,甚至能将其用作标记的人,不仅知道月璃国,还很可能掌握着月璃国遗留的秘宝或知识。”
“没错,”谭双叶肯定道,“而且,根据香料的配比和月魄石研磨的精细程度来看,制香之人技艺高超,绝非寻常之辈。”
线索再次收紧,指向这个神秘莫测的“影先生”及其背后可能隐藏的、与古老月璃国相关的秘密。李郅立刻下令,让黄三炮带人暗中查访长安城内所有与西域古物、香料有关的店铺和人员,寻找月魄石或类似冷香的踪迹。
众人各自忙碌开来。李乐帮不上别的忙,便主动收拾起桌上的杯盘和谭双叶散落的草稿。当她整理到谭双叶记录香料成分的纸张时,目光无意间扫过“月魄石”三个字,以及旁边谭双叶随手画下的、表示其性状的波浪形寒纹标记。
她拿着那张纸,动作微微一顿,眉头轻轻蹙起,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萨摩多罗正准备出门,瞥见她这副模样,随口问道:“怎么了,小美人?对着药方发呆,想改行学医了?”
李乐抬起头,眼神有些迷茫,又带着一丝不确定:“这个图案……还有月魄石……我好像,真的在哪里听过。”
这下,连正准备离开的李郅和谭双叶都停下了脚步,看向她。
“乐儿,你仔细想想,在什么地方?听谁说的?”李郅语气严肃起来。妹妹虽然天真,但直觉和模糊的记忆有时会出人意料,上次砖窑的“鸟惊飞”便是例证。
李乐努力思索着,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不是图画书……好像是……是很久很久以前,我还很小的时候,哄我睡觉的嬷嬷唱过的童谣里……好像提到过亮晶晶的、冰冷的月亮石头……”
她断断续续地回忆,声音很轻:“童谣里好像说……‘月魄石,寒光照,藏在……藏在……琉璃桥?’后面……后面记不清了。”她有些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时间太久了,真的记不清了。”
“琉璃桥?”李郅与萨摩多罗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长安城内,并无名叫“琉璃桥”的桥梁。
萨摩多罗走到李乐面前,少有的没有开玩笑,而是认真地问:“小美人,除了琉璃桥,那童谣里还有没有别的?比如,关于水,关于影子,或者关于……鸟?”他联想到砖窑那次的线索。
李乐被他问得更加努力地回想,小脸都皱了起来,最终还是沮丧地摇头:“想不起来了……就只记得这一句好像有关联。”
虽然只是一句模糊的童谣碎片,但在此时却显得格外突兀和关键。月魄石、琉璃桥……这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萨摩多罗看向李郅,眼神锐利:“李少卿,看来我们除了查‘影先生’,还得找找这座不存在的‘琉璃桥’了。童谣不会空穴来风。”
李郅颔首,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他吩咐谭双叶继续深入研究月璃国相关记载,尤其是寻找任何可能与“琉璃桥”相关的信息。然后对萨摩多罗道:“你我分头,我去查勘长安及近郊所有桥梁的旧称和记载。你……”
“我去问问那些‘老古董’,”萨摩多罗接口,嘴角勾起一抹惯有的、带着算计的笑,“总有些老家伙,记得些别人不知道的老黄历。”
李乐看着他们因为自己一句模糊的回忆而又有了新的调查方向,心里既有点小小的成就感,又为这扑朔迷离的案情感到一丝不安。她低头,看着掌心里那只萨摩多罗送的小木猫,轻轻握紧。
萨摩多罗临走前,经过她身边,脚步顿了顿,抬手极其快速地揉了一下她的头发,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调调:“干得不错,小美人。下次想起来更多,记得提前说,说不定能省我不少跑腿钱。”
说完,不等李乐反应,他便已大步流星地下楼去了。李乐愣在原地,感受着发顶残留的、一触即分的温度,脸颊微微发热,心里那点不安,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驱散了些许。
童谣、古国、冷香、神秘的桥……案件的拼图,似乎正随着这无意中忆起的碎片,逐渐拼凑起一个更为惊人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