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茶的腹部一天天隆起,那种速度远超正常的妊娠。皮肤下仿佛有活物在蠕动,偶尔甚至能看出细小爪子的轮廓。她不再需要伪装食欲,因为真正的“饥饿”来自体内的那个东西——它对脑髓的渴求,如同瘾症般急剧攀升。
第一个遭殃的,是小茶那总是操心她“瘦了”的母亲。母亲来看她,心疼地抚摸她苍白的脸,却在她慈爱的目光中,被小茶(或者说她体内的存在)用冰冷的指尖按住了太阳穴。母亲眼神瞬间涣散,脸上浮现出与山里死者同样的极乐微笑,软软倒下。她的脑髓,成了供养那“胎儿”的第一份近亲养料。
接着是听闻女儿“生病”匆忙赶来的父亲。他带来的补品还放在门口,人却已在客厅被“吸食”殆尽。小茶体内的山魈似乎通过吞噬至亲,正在加速理解和适应这个现代人类家庭的构成与情感纽带,这是一种更阴险的进化。
小茶的外婆,七十六岁的赵婆婆,是一位敏锐的老人。她一连几天联系不上女儿和女婿,心里莫名发慌。那种心悸,是她年轻时在乡下做赤脚医生、接触过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后留下的直觉。她直接报警,并坚持要求警察陪同她去小茶的高档公寓查看。
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若有若无腥甜和浓郁香薰的味道扑面而来。小茶站在门口,脸色白得透明,腹部高高隆起,眼神空洞得吓人。她微笑着解释:“爸妈去国外旅行了,走得太急,没来得及告诉您。”
赵婆婆的心沉到了谷底。她女儿最怕坐飞机,根本不可能突然出国。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她瞥见客厅角落阴影里,似乎有一个矮小、佝偻的黑影一闪而过,那形态,像极了老家传说中被供奉又畏惧的“山魈童子”。
警察没有发现明显异常,只能记录为失踪案初步调查。但赵婆婆留了下来,她借口照顾怀孕的外孙女,住进了公寓。夜里,她假装睡着,听到小茶在厨房发出细微的“吸溜”声,以及一种仿佛骨头被碾碎的轻响。清晨,她偷偷检查垃圾桶,发现了被捏碎的、属于她女儿的玉镯碎片。
赵婆婆知道,寻常手段已经无效。她想起了年轻时在西南苗疆一带行医,曾偶然救过一位被毒蛇咬伤的老道士——青云道长。道长曾留给她一枚刻着符文的桃木符,说若有“非人”之灾,可去城西的“清微斋”寻他。
她借口去买菜,辗转找到了那家隐蔽在老街深处的香烛店。店内香烟缭绕,青云道长虽已须发皆白,但眼神依旧清亮如电。听完赵婆婆带着颤音的叙述,尤其是听到“山魈”、“黑红门”、“吸食脑髓”和“诡异孕育”时,道长的脸色凝重至极。
“那不是普通的山魈,”道长捻着长须,声音低沉,“是修炼千年、近乎成魔的‘噬脑山魈’。它借贪念寄生,以至亲脑髓为引,孕育‘魈胎’。一旦魈胎降世,便能以血脉为桥,寄生整个家族,进而……蚕食一城之气运和灵慧。”
道长取出罗盘,指针一靠近赵婆婆带来的小茶常用的一枚发卡,便疯狂逆转。“邪气已深植,寻常符咒恐难根除。需在月晦之夜,阳气最衰、阴气最盛的子时之前,布下‘七星锁魂阵’,将其本体从宿主体内逼出,再以雷击木剑诛灭。但此举凶险万分,宿主……很可能神魂俱损,甚至一同湮灭。”
赵婆婆老泪纵横,但眼神决绝:“请道长救我外孙女一命!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要斩了那邪魔!”
月晦之夜,乌云蔽月。赵婆婆以“炖了补汤”为由,将小茶留在家中。青云道长带着两名弟子,悄悄在公寓楼下布阵。朱砂画的符文在水泥地上闪烁着微光,七盏油灯按北斗七星方位排列,形成一股无形的禁锢之力。
子时将近,公寓内的小茶(或者说她体内的山魈)似乎察觉到了危机。她变得焦躁不安,腹部的蠕动愈发剧烈,房间里弥漫起冰冷的恶意。窗外,城市的霓虹仿佛都黯淡了几分。
决战,一触即发。而那个尚未降生的“魈胎”,在母体内发出了第一声无声的、贪婪的嘶鸣,它渴望的,是楼下那些充满灵慧的、修行者的脑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