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严家的庭院晕染得愈发静谧。苏悠悠洗漱过后,褪去了白日的风尘,只着一身素色寝衣,独自坐在清晖院的窗前。
窗棂半掩,晚风携着凝灵竹的清润气息穿堂而过,拂动她鬓边的碎发,也吹动了案头那盏凝灵灯的光晕,暖黄的光在地面投下细碎的晃动光斑。
天边悬着一轮饱满的圆月,清辉如水,倾泻而下,将庭院里的青石板路、竹影枝桠都镀上了一层冷白。这月亮比六界之中她见过的任何一轮都要澄澈,却也带着域外独有的清寒,像严夫人那双冰蓝色的眼眸,远观时清冷,细细品来,又藏着难以言说的怅惘。
苏悠悠望着那轮月,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沿的木纹,心头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白蝴月的身影,就这般毫无预兆地闯入了脑海。
记得从前在师门,每到月圆之夜,她们总会结伴坐在山巅的望月台,白蝴月会拿出母亲给她的蝴蝶钗,借着月光细数钗上的纹路,轻声说着将来要走遍六界、看遍山河的心愿。
她总说,月亮是温柔的寄托,不管走多远,只要抬头能望见这轮月,就像有人在身后牵挂着,便不会觉得孤单。
那时的月光,也如这般明亮,却带着师门山间草木的暖意。白蝴月的笑容,比月光更甚,眉眼弯弯,眼底盛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可如今,山河依旧,月色未改,那个说要与她一同看遍风景的人,却早已化作了记忆里的一抹虚影,再也寻不回了。
苏悠悠轻轻吸了口气,晚风带着凉意,让她鼻尖微微发酸。她抬手,想要触碰窗外的月光,指尖却只捞到一片空茫。原来有些离别,真的是一转身,就成了永恒。
目光再次落在那轮圆月上,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另一端——太阳。
与清冷的月亮相对的,是炽热的太阳。而提起太阳,她脑海中浮现的,便是洛晨川的身影。
洛师兄,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却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的男子。他是太阳神转世,本该如烈日般璀璨,照亮六界,享尽尊荣。
他手持巨剑,逆光而来,周身的灵力如金色的火焰,将那些作祟的妖物逼退,护得百姓周全。那时的他,就像真正的太阳,带着驱散黑暗的力量,让人不自觉地心生信赖。
可谁能想到,这样一位本该光芒万丈的太阳神转世,偏偏倒在了黎明之前。
苏悠悠的指尖微微蜷缩,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她仿佛听见沈念挽撕心裂肺的哭喊,仿佛看见洛晨川倒下时,眼中那未散的金光,他嘴角那抹未能完全勾起的笑容。
他明明已经战胜了燃烧魂廓的巨妖,明明已经撑到了神兽玄武降临,明明再坚持片刻,就能看到黎明的曙光,可他终究还是没能等到。
太阳神,生于光明,本该与日月同辉,却在最接近光明的时刻,永远地坠入了黑暗。这世间的遗憾,大抵莫过于此。
她不知道洛晨川在闭上眼的那一刻,心中是否有不甘。
或许有吧,他还没看到望溪镇彻底恢复安宁,还没看到六界摆脱妖患,可他选择了牺牲自己,用太阳神的灵力终结了巨妖的疯狂,也守住了那些素不相识的百姓。
但更多的应该是喜悦,成功打败巨妖的喜悦,成功保护百姓的喜悦。
苏悠悠望着月亮,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洛晨川的模样。他的笑容,他的坚定,他挥剑时的决绝,都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
月光清冷,却让她想起了他身上那温暖的灵力,想起了他曾说过的话:“身为修士,有所为,有所不为。守护该守护的,哪怕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
他做到了。
只是这份做到,太过沉重,沉重到让听闻者,都忍不住为之落泪。
夜风吹得更紧了,凝灵竹的叶片簌簌作响,像是在低声呜咽。苏悠悠将脸颊贴在微凉的窗棂上,任由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