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桃树还没到花期,枝丫光秃秃地伸向天空,只有几片残留的枯叶在风里打着转。陆惜悦远远就看见章胜的身影,他穿着一身新换的锦袍,却掩不住眉宇间的慌乱,手里还攥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显然是早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惜悦!你可算来了!”章胜看见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快步上前就要去抓她的手,语气里带着急切,“快,我们现在就走,去城外的别院,等蓝璃宗的人走了再回来。章家有我爹娘撑着,没事的!”
他的手指刚碰到陆惜悦的衣袖,就被她猛地往后一躲,避开了。
陆惜悦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她没有看他慌乱的眼神,没有看他手里的钱袋,她不敢抬头,害怕自己心软,只是轻声问了一句,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千斤重的力量:“章胜,那宋倩云呢?”
章胜脸上的急切瞬间僵住,像是被人突然扼住了喉咙。他张了张嘴,眼神闪烁着,不敢直视陆惜悦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钱袋,布料被捏得皱成一团。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试图装傻,声音却不自觉地发虚,“蓝璃宗的人就是故意找事,你别听他们胡说。我们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在问你,宋倩云呢?”陆惜悦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冷意,她压下自己心里的情绪,压下一些游上来的回忆,抬起头来,目光像两道锐利的刀子,直直刺进章胜躲闪的眼底,“那个为你去斩妖宗,为护着宗门献祭,头七都没过的宋倩云,你怎么不跟我说说她?”
章胜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后退了一步,靠在一棵光秃秃的桃树上,双手紧紧抓着树干,指节泛白。风卷起地上的枯叶,落在他的脚边,像是在为那个未曾谋面的姑娘,发出无声的叹息。
陆惜悦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最后一点关于童年桃花的念想,终于彻底碎成了粉末。她想起春桃说的,宋倩云在归墟阵里消散时的决绝;想起章胜昨日定下婚期时的匆忙;想起自己这些年守着旧约的期待……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她一厢情愿的笑话。
“章胜,”她轻轻开口,声音里再没了半分往日的温顺,只剩一片冰凉,“你想逃,我不拦你。但你要记住,你欠宋倩云的,欠我的,都不是一句‘不知道’就能抹掉的。”
她说完,转身就走,鬓边的珍珠发簪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却再没了半分留恋。
身后,章胜还靠在桃树上,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却连一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有风穿过光秃秃的枝丫,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破碎的旧约,唱着一首迟来的挽歌。
而此时的章家正厅,苏悠悠的长剑已经架在了章父的脖子上,剑刃泛着冷光,映得章父脸色惨白。
“章胜呢?”苏悠悠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扫过厅里慌乱的众人,“让他出来见我,不然今天这章家,就别想有一个完整的角落。”
章母扑过来想拦,却被蓝渊抬手一道水幕挡住,连靠近都做不到。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嘴里喊着“饶命”,却始终没敢提半句章胜的去向。
苏悠悠冷笑一声,剑尖又往前送了半寸,章父的脖子上瞬间渗出一道血痕:“看来你们是打算替他扛着了?也好,那就先拿你们的命,给宋倩云赔个不是。”
就在这时,厅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春桃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对着苏悠悠大声喊道:“修士大人!少爷……少爷在后山桃树下!小姐去找他了!”
苏悠悠眼中寒光一闪,收回长剑,转身朝着门外走去:“走,去后山。我倒要看看,他躲在那片桃花树下,还能不能想起宋倩云最后看他的眼神。”
蓝渊紧随其后,淡蓝色的水光在他指尖流转,将厅里的压抑气息悄然散去。
阳光透过敞开的大门照进来,落在苏悠悠带着血渍的衣摆上,那抹刺目的红,像是宋倩云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声质问,等着在那片桃树下,得到一个迟来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