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瑞几乎是撞开自己屋门的。门板在合页上剧烈晃动,发出“吱呀”的呻吟,最终重重撞上墙壁,震落了几缕积年的灰尘。他背靠着门,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右手攥成的拳头还残留着刚才揍嘉时的灼热感。
“混蛋……”他低声咒骂着,猛地转身,一拳砸在身旁的青石壁上。
“砰!”
拳面与岩石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石屑簌簌落下,墙上瞬间多出一个深深的凹痕,而他的指关节则迅速泛起一片浅浅的红。可奇怪的是,这痛感并未让他冷静,反而像投入热油的火星,让他心中的烦躁愈燃愈烈。他盯着自己发红的手心,眸色深沉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如果……自己受伤的话……
这个念头像藤蔓一样悄然爬上心头,缠绕住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的记忆。
林瑞的性子,打记事起就带着股天生的暴戾。在斩妖宗的少年弟子里,他是公认的“炸药桶”,一点就着。拳脚功夫是他表达情绪的唯一方式,嘴上更是从不饶人,那些刻薄的嘲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身边人纷纷退避三舍。尤其是女弟子,见了他就跟见了洪水猛兽似的,恨不得躲到八百丈远。
他还记得六年前,有个新来的女弟子不知天高地厚,仗着自己练了些轻功身法,想在他面前扮清冷孤傲,提着剑就敢上擂台挑战。
结果呢?他连功法都没使,只凭一身蛮力和格斗技巧,三招之内就把人狠狠砸在了对面的石壁上。那姑娘被嵌在墙里,疼得眼泪直流,最后被师兄们费了老大劲才抠下来,一查竟断了两根肋骨。
从那以后,“暴力狂林瑞”的名声彻底坐实,宗门里再没人敢轻易招惹他,更别提亲近了。他就像一座孤岛,被自己的暴躁与戾气层层包裹,连飞鸟都不愿在他头顶多做停留。
直到宣花出现。
她总是笑着的。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淡黄色襦裙,站在昙花树下,昙花晚上才开,当时去还是有着花香,似乎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手里捧着一卷医学古籍,阳光透过花瓣落在她脸上,柔和得不像话。林瑞那时刚跟人打完架,浑身是伤地从演武场出来,撞见她时下意识地想躲,却被她叫住了。
“林瑞师兄,你的伤好像挺严重的,要不要我帮你处理一下?”她的声音很轻,像春风拂过湖面,带着昙花的清芬。
林瑞当时就愣了。从小到大,除了师父,还没人敢主动靠近受伤的他,更别提一个看起来这么柔弱的女弟子。他梗着脖子想放几句狠话,可对上她那双清澈温和的眼睛,所有刻薄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最后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用。”
可他到底是没能躲过。那天下午,他躲在自己屋后山崖的凹洞里疗伤,伤口发炎引起的高烧让他意识模糊,迷迷糊糊中,却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接着是熟悉的昙香气息萦绕在鼻尖。他费力地睁开眼,就看到宣花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瓷瓶,正用银勺舀出淡绿色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他的伤口上。
“你……”
“别动,会疼的。”她打断他,语气依旧温柔,动作却很专业,“这药膏是我特制的,对化脓的伤口效果很好。”
从那天起,林瑞受伤后躲起来的习惯,就被宣花彻底打破了。无论他藏得多隐蔽,她总能找到他,然后默默地帮他处理伤口,有时还会带些清甜的糕点。她待他的态度,和对宗门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一样的微笑,一样的温和。可就是这份一视同仁的温柔,像一道微光,悄无声息地照进了他那片冰封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