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将密信收入袖中,转身向殿内走去。
“我要面圣。”
御前当值太监抬眼望来,未阻拦。林昭步履沉稳,穿过金砖长廊,直抵偏殿。天子正在批阅奏章,见他进来,搁下朱笔。
“何事?”
“工部查出一封密信,提及军火转运。”林昭取出信笺,双手呈上,“内容涉及‘夜移三百箱,由旧渠入’。臣请彻查。”
天子接过信,目光在“旧渠”二字停留片刻,抬眸:“你可有线索?”
“工部机要房仅三人掌握此折叠方式。”林昭道,“且用纸为特供桑皮,墨含松烟过重,非日常所用。痕迹可溯。”
天子沉默片刻,点头:“准你调档查验,不得惊动朝臣。”
林昭退出偏殿,径直前往工部。徐怀之已在值房等候,见他进门,起身合拢手中册子。
“你来了。”
“你认得这种折法?”林昭将密信摊开。
徐怀之俯身细看,指尖轻抚折角:“双反角折,唯有王缙惯用此法。此人三年前调任南陵,但其亲信仍在工部库房当值。”他顿了顿,“至于‘旧渠’,应指永安漕渠。前朝为避耳目,曾借此渠暗运军械,后废置不用。”
林昭目光一凝:“永安渠尽头是何处?”
“废弃屯兵堡,距城二十里,地势隐蔽,四周无民户。”
“那就设局。”林昭取笔疾书,拟就一道假调度令,“今夜子时,军械改道经永安渠入新库,由工部加急签发。”他将文书递向徐怀之,“你安排人,让这道令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徐怀之会意:“我让库房小吏‘无意’遗落于案头,再由杂役拾走。”
“要快。”林昭收起原信,“他们若真要动,必在今夜。”
当夜,陈七换上杂役短褐,混入工部夜班人列。二更时分,他悄然潜入机要房,在假令存档卷宗旁洒下微量朱砂粉。粉末遇湿显影,凡触碰者,手心必留红痕。
三更未到,陈七已返府复命。
“有人取走了卷宗。”
“谁?”
“看不清脸,但右手有朱砂反光。”
林昭颔首:“盯住城南巡夜队。”
次日清晨,陈七回报:巡夜队昨夜曾绕道永安渠方向,且有油布遮盖车辙痕迹。徐怀之听罢,立即铺开京畿舆图,手指沿旧渠划至尽头。
“就是那里。”
林昭即刻入宫,请调禁军。天子沉吟片刻,准其以“剿匪演练”为名,调拨三百精锐,分两路出城,不得张扬。
当夜二更,林昭亲率一队,绕小径潜行至屯兵堡外。徐怀之随行,指挥工兵先行切断库区引火线路。荒草掩映下,众人伏于土坡之后,静候敌踪。
三更刚过,远处传来车轮碾地之声。一队黑衣人押着十余辆大车,缓缓驶入库门。守门暗哨验过令牌,放行。
林昭抬手,禁军悄然合围。待车队全部进入,他一声令下,封锁出口。火把骤然点亮,禁军突入库区。
敌方大惊,仓促抵抗。两名押运将领被当场擒获,其余私兵跪地投降。库中清点,查获火药三百箱、强弩千具、铁甲五百副,兵器皆未登记在册。
林昭步入主库,四壁堆满木箱,封条印鉴皆为伪造。他命人逐一查验,忽闻角落有异响。一名禁军从火堆中抢出半封残信。
“大人,有人想烧毁这个。”
林昭接过。信纸质地特殊,非大晟官纸,墨色银灰,似掺金属粉。残存八字:“北线已通,待令发兵。”落款印为半枚残纹,形状怪异,不属任何已知官印体系。
他盯着那半枚印痕,良久不语。
“封存。”他将信交予陈七,“不得示人,不得抄录,原物带回。”
徐怀之走来:“库中再无他物,线路已断,不会引爆。”
林昭点头:“押送人犯回城,军械暂存禁军大营,明日奏报天子。”
一行人撤离屯兵堡。黎明前的风掠过荒原,吹动林昭衣角。他最后回望一眼,那座废弃军堡在晨雾中如一头伏地巨兽,空洞的门洞像张开的口,仿佛吞下过太多秘密。
返城途中,徐怀之低声道:“那信……不是门阀手笔。”
林昭未答。
陈七策马靠近,将密封信匣交至林昭手中。匣外裹着油布,三层封蜡完好。
林昭握紧。
城门将至,晨钟未响。街巷寂静,唯有马蹄叩地。
突然,一名信使自南街疾驰而来,勒马于前。
“林大人!南驿急报——”
林昭抬手止住他话头。
他低头看着手中信匣,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