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初定,房间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剩下岩垒偶尔因伤痛而发出的沉重呼吸声。然而,这份沉默很快被打破。
几乎是同时,流云从假寐中惊醒,耳朵敏锐地转向房门,喉咙里发出极低的呜咽。趴在阿织怀里的影鳞也瞬间绷紧了身体,细密的鳞片微微张开,冲着门口的方向发出几不可闻的“嘶嘶”声。
“有人!”林晓月低喝,所有人瞬间进入戒备状态。石大山无声地挪到门边,庞大的身躯如同另一面盾牌,苏墨指间已扣住一枚闪烁着微光的符石。
“咚咚咚。”敲门声轻而克制,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苏墨与林晓月交换了一个眼神,沉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一个温和而略显苍老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风语镇的夜露重了,老夫受森长老所托,为几位小友带来一点驱寒的茶水,顺便看看他惦念的‘小树苗’是否安好。”
“森老先生?!”林晓月心头剧震,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木质叶片徽章。就在这一刻,徽章似乎与她心跳共鸣,传来一阵清晰而温热的波动,仿佛在确认门外之人的身份。
这个细节让她瞬间做出了判断。她对苏墨和石大山微微点头,示意暂时没有直接危险。
苏墨会意,缓缓拉开房门,但戒备的姿态并未放松。
门外站着一位身着朴素灰色长袍的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慈和,眼神却清澈而深邃,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智慧与风霜。他手中确实提着一个古朴的茶壶,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肩头停落的一只寻迹蛾。这蛾子翅膀上的纹路并非单纯的美丽,而像是某种古老的秘文,正随着它的呼吸,散发出极其微弱、若非徽章提醒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涟漪。
老者的目光越过开门的苏墨,精准地落在林晓月身上,尤其是她胸前那枚微微发热的徽章,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容,带着感慨:“果然…生命徽章选择了你。森老那老家伙,这次总算没看走眼。老夫木逢春,算是森老的旧友,目前在自然议会混个闲职,负责风语镇一带的事务。”
自然议会!
林晓月侧身将老者让进屋内:“木老先生,请进。”她同时解释道,“是森长老的信物确认了您的身份。”
木逢春步入房间,目光扫过受伤的岩垒,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凝重:“看来老夫来得还算及时。你们与‘幽冥殿’的冲突,比我们监测到的还要激烈。”
“幽冥…殿?”石大山抓住了这个关键的全称,“他们不是就叫‘幽冥’吗?”
“那只是他们对外常用的简称,或者说,是蔑称。”木逢春在桌边坐下,将茶壶放下,神色严肃起来,“他的全称为 ‘幽冥殿’ ,是一个理念极端、组织结构严密的庞大组织。你们之前遭遇的,不过是其外围的爪牙而已。”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他们核心理念,是认为情感是御兽进化与力量掌控的最大枷锁。他们追求绝对的理性与秩序,主张通过特殊的技术或契约,抑制乃至彻底剥离御兽的情感,使其成为完全听命于指令、发挥百分百战斗效率的‘完美兵器’。”
这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回想起岩铁城那些眼神呆滞的暗影猎犬、腐毒飞蛾,以及岩垒身上那充满暴戾与痛苦的黑暗能量,一切都对上了!
“他们在岩铁城,就是用那种黑暗能量侵蚀御兽!”石大山怒道。
“那只是他们手段的一种,”木逢春叹了口气,“更成熟的技术,是植入‘情感抑制器’,或通过残酷的‘洗练’仪式,强行扭曲御兽的意志。在他们控制的区域,御兽确实秩序井然,令行禁止,战斗效率极高,但…也失去了所有的灵性与活力,如同精致的傀儡。”
林晓月感到一阵恶心:“这根本不是共生,这是奴役!”
“正是如此。”木逢春赞许地看了林晓月一眼,“然而,幽冥殿的理念并非没有市场。在一些追求短期实力、或曾在情感羁绊中受过创伤的御兽师群体里,这种‘绝对控制’的论调颇有吸引力。甚至御兽联盟内部,也有一些保守派和激进派,暗中欣赏他们的‘效率’。”
苏墨冷声道:“所以,外界对他们的态度是分裂的?”
“可以这么说。”木逢春解释道,“御兽联盟官方将其定为非法组织,予以打击,但内部声音不一,打击力度时强时弱。而我们自然议会,则明确视其为必须清除的毒瘤,因为他们的行为严重破坏了人与御兽之间的自然平衡与共生之道。至于普通民众和大多数御兽师,则对其知之甚少,或抱有恐惧,或受其蒙蔽。”
他看向林晓月四人:“你们在岩铁城破坏了他们的据点,又多次从他们手中逃脱,尤其是林小姑娘你展现出的‘灵语者’天赋,以及森老的信物,已经让你们成为了幽冥殿的重点关注目标。他们出现在风语镇,一方面是为了祭典可能出现的稀有御兽或资源,另一方面,很可能就是为了你们。”
“那…那些灰衣人呢?”阿织小声问道,想起了白天的发现。
木逢春微微一笑:“那是御兽联盟派出的观察员。他们关注祭典中的优秀人才和特殊御兽,记录数据。你们,特别是林小姑娘和苏小姑娘的表现,已经引起了他们的兴趣。联盟内部派系复杂,他们对你们的态度,可能是招揽,也可能是监视,取决于你们最终会触动哪一方的利益。”
林晓月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感谢木老先生解惑。无论如何,眼前的目标是明确的——赢得清心莲,治好岩垒。至于幽冥殿…既然理念相悖,冲突无可避免,我们也不会退缩。”
木逢春眼中欣赏之意更浓:“好!森老果然没看错人。你们放心参赛,在风语镇范围内,我们自然议会会尽可能为你们提供一些便利和安全保障。但擂台之上,以及镇外,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送走木逢春后,房间内的气氛不再仅仅是凝重,更多了一种看清前路后的决然。
“幽冥殿…原来是这样。”石大山握紧拳头,“俺更觉得揍他们没错!”
苏墨眼神锐利:“知道了对手是谁,想做什么,反而好办了。”
阿织轻轻抚摸着影鳞,低语:“我们…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林晓月看着窗外的风语镇,夜幕下灯火阑珊。“休息吧,”她转过身,对伙伴们说道,“明天,半决赛。为了岩垒,也为了我们坚信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