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颠得苏蔓头晕眼花,脑仁里像是塞进了一台高速运转后炸了锅的搅拌机,现代的记忆和一段陌生的古代记忆疯狂撕扯、融合。
前一刻,她还在数百米高的摩天大楼顶层,端着红酒,俯瞰着属于她的商业帝国,冷静地敲定一笔价值数十亿的跨国并购。下一秒,意识就被抛入这片黑暗逼仄的空间,身上繁复沉重的嫁衣和头顶压得脖子酸沉的凤冠,无一不在宣告着一个荒谬的事实——她,苏蔓,二十一世纪的商业女王,穿了。
穿成了一个同名同姓的古代小可怜,吏部侍郎苏家那个被继母拿捏、被嫡妹欺辱、最终成了替嫁棋子的庶女。
“萧御,当朝大将军,战功赫赫,权倾朝野,但也煞名远播,听说克死三任未婚妻,性情暴戾嗜杀,止小儿夜啼那种。”记忆里的碎片闪过继母柳氏那看似慈和却淬着毒的眼神,“蔓儿啊,这福气给你,你得接着。”
苏蔓扯了扯嘴角,一丝冷峭的弧度在盖头下无声漾开。福气?她苏蔓从来只信自己亲手挣来的命。
外面喧嚣的喜乐和嘈杂的人声忽地一静。
一股极具压迫感的气息骤然逼近,花轿帘子被“唰”地掀开,一只骨节分明、覆着薄茧的大手伸了进来,冰冷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极大,不容挣脱,甚至没有半分对新婚妻子的怜惜,更像是擒拿犯人。
苏蔓心底一凛,顺势被他几乎是拖拽着出了花轿。一路脚步踉跄,耳边是宾客们刻意压低的惊呼和窃语。拜堂的流程在一种诡异沉默的高压气氛中走完,她像个提线木偶,被那股不容置喙的力量牵引着,直到被带入一间弥漫着淡淡冷松香的新房。
手腕被攥得生疼,几乎要碎掉。
“砰”的一声,新房的门在身后被狠狠摔上,隔绝了外面所有试探的视线。
世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红烛燃烧细微的噼啪声,以及身边男人沉重冰冷的呼吸。
苏蔓猛地抬手,自己一把将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扯了下来。
烛光跳跃,骤然亮起的光线让她微微眯了下眼,也看清了眼前的男人。
高大,近乎伟岸。一身大红喜服非但没压住他周身那股冷硬的肃杀之气,反而被衬得像染了血的战袍。墨发高束,眉峰凌厉,鼻梁高挺,一双薄唇紧抿着,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深不见底,黑沉沉的,像是淬了寒冰的深潭,此刻正毫无温度地审视着她,锐利得仿佛能剥开一切伪装。
果然如传闻一般,英俊,却冷得冻煞人。
苏蔓压下心头一瞬间掠过的悸动,脸上迅速堆起一个营业式的完美笑容,从宽大的袖袋里摸出一封早就准备好的信函,笑眯眯地递过去,声音甜软,语气却干脆利落:
“将军大人,合作愉快?签了它,我立刻消失,绝不耽误您觅得下一春。”
信封上,是三个力透纸背、却与这个时代字体迥异的大字——和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