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息朝会结束后,火族广场的温度便稳定在一个恰到好处的暖度里。
那是岩姒最喜欢的时刻。
因为那时的火,不会灼人,不会暴烈,像是整个族群的脉搏在同频跳动,轻柔、稳定、温暖。
岩姒喜欢在这个时候跑来跑去。
火族的长者们总假装严肃,但只要看到她的小身影——所有人都破功了。
她一跑过,地面像被她唤醒,浅金色焰纹轻轻亮开一寸;
她一笑,附近的火叶便悄悄张开花苞。
“姒儿,你脚下的焰纹又乱跑啦!”
有长者半是笑、半是宠地提醒。
岩姒认真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印,又抬头回以一个软软的表情:“对不起……它自己跑的。”
长者想绷住脸,但完全绷不住。
这种“焰纹听她不听别人”的现象,在火族历史中从未有过。
火脉、焰息、火性、火种……
都像是先天顺着她的气息而明亮。
别人是操控火,她是被火拥抱。
**
有一次,火族一名青年的修炼失了控,火息暴涨,周围的同伴被震得连连后退,空气都开始噼啪作响。
火炎君刚要出手——
岩姒已经跑了过去。
她小小的身体停在狂暴的火息前,仿佛只是一点柔光。
火炎君喝住她:“姒儿,退后!”
但岩姒没退。
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放在那团暴烈的火息上。
没有人看得清她做了什么。
她只是碰了一下。
那火息突然像被安抚的兽,整团火的质地从“狂暴”变成“顺滑”,再变成“柔焰”,最后乖乖地贴在岩姒的掌心。
整座焰息场静得落针可闻。
火炎君愣了。
火瑶后屏住呼吸。
旁边那群学子瞪大了眼。
岩姒回头,眼睛里只有单纯的惊喜:
“父神,它好热乎呀。”
火炎君强行稳住心神,语气却微微发紧:“姒儿,它不是热乎,是失控。”
“可是它现在不失控了呀。”
岩姒天真无害。
她不知道——
她不是让火“变乖”,而是火主动向她靠拢。
她的存在就是火性本源想要顺从的方向。
这种天赋强得不合理。
这种“光”纯得几乎让人害怕。
**
火瑶后在夜里抱着她,忍不住在心里轻声喃喃:
——孩子,你越温柔,越耀眼……
——影就会被推得越远。
但她不会告诉岩姒。
他们想留给她一个完整、美好、明亮的童年。
在她还没有能力承受命运之前,他们愿替她挡住所有阴暗的预兆……
岩姒自然不知道这些。
她每天最困扰的事情只有——
“为什么焰泉里的火鱼不跟别人游,只跟我游呀?”
火瑶后想笑又想哭:“因为它们喜欢你。”
“那我也喜欢它们!”
岩姒说得毫不犹豫。
火炎君在一旁听着,看着女儿抱着一群热乎乎的小火鱼在焰泉里转圈,
突然有一瞬间生出一种莫名的心酸。
不是担心火鱼,是担心她。
因为如此纯净、如此明亮的孩子——
在神族历史中从没有一个能善终。
**
那天夜里,岩姒躺在高高的焰帐下,小小的手抱着小小的焰球,睡得安稳至极。
而在无限遥远的混沌之巅,烬夭正蜷缩在自己黑暗的洞穴里,抱着唯一一片还没碎掉的鳞片,强撑着睡眠。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鳞片抱在怀里,更不知道为什么那样做时
胸口隐隐不那么痛。
她只知道——
黑暗里似乎有某种很暖的东西,正在向她靠近。
她想抓住它,却总是抓不到。
两个命运在此刻轻轻一动,却仍保持着天造地设的陌生。
岩姒睡梦中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回应着什么遥远的呼唤。
火瑶后替她掖了掖被角。
“睡吧,姒儿。愿你的梦永远是亮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
影也会做梦。
而烬夭的梦里,只有火光。
只有那一点暖暖的、模糊的光。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只知道自己从诞生起就一直追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