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神族的诞生,本应是火极最光明的时刻。
然而那光越亮,影胎胸口的那一线亮点,就越痛。
混沌深处的暗并不会传递颜色,却能传递力量的流向。
当岩瑶后托起火珠、当第一位火族人睁开眼、当“文明”第一次在火极的土地上写下脚印时——混沌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
不是震动,更像是“缺失”在极远之地回响。
影胎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它没有语言,也没有意识来解释疼痛,只有本能:越痛的地方,越想抓住。
碎光嵌进它的胸口后,那一点亮忽明忽暗,像是某个被掐断的心脏尝试着重新跳一跳。但影胎不能理解。它只能把那一线亮护得更紧,好像只要松开一点,那光就会再次离它而去。
混沌深处的啃噬声渐渐平息,影胎伏在黑雾与岩屑之中,周身仍被无数未成形的念头拉扯。
它抓不到那些念头,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念头都在朝远处伸去,像是在呼唤某个它从未见过,却天生熟悉的存在。
与此同时,火极世界正因为火神族的诞生而第一次热闹起来。
岩炎君一举手,火脉震动,从地心升起一道如山的火柱。
火族人齐齐仰望,那火柱如同一座通天之桥,直贯火极最深的天穹。
那不是攻击,也不是示威,而是火神族向天地“报到”的方式。
火柱亮得太耀眼,连远在另一极的水,也感到了那股冲击。
在水极深渊之中,水的意识悄悄睁开一条细缝。
那一缝像一滴深蓝色的眼泪,静静滑落,又静静融入水域。
水仙族尚未诞生,但水已经开始“倾听”了。
它听见火族人生下的欢呼,听见火脉的震动,听见整个火极因新族群而沸腾的热潮。
它听见,但不靠近。
水天生克制,它在等待火的狂喜过去,等到火的心跳不再那么急促,它才会试着加入这场新生的世界。
火的热闹越盛,混沌深处便越冷。
影胎胸口那一线亮被强烈牵动,像是整片火极的欢腾,都在嘲笑它的“不完全”。
它蜷缩着,那一点亮在它的胸口跳动得越来越快,像是一颗即将裂开的微光。
它不懂“裂开”是什么,只知道很痛——痛到它不得不在无意识中伸出影爪,向四周抓挠。它抓到一块炭化的碎影,又抓到一缕浑浊的光尘,全都往胸口按,按进去就安一点。那是补全,也是饥饿。
然而,就在它补到第五块碎片时——世界忽然静了一瞬。火极的火焰全部往上抽,像是在迎接什么。水极的深海悄悄膨胀,像在等待什么。
两极之间,有一道极轻的细线被拉直。那线肉眼不可见,却贯穿整个世界的脊梁。影胎猛地抬起头(或者说是抬起意识的轮廓),它感觉到那道线从它胸口的亮点上划过去,像是某种坦白不容拒绝的命令:“一部分属于火,一部分属于水。你不属于任何。”
影胎不懂这句话的意义,但它知道:胸口的亮在那一瞬间痛得快裂开。那痛不是伤,而是“被决定”的痛。
像是命运在它还未出生之前,就替它写好了它的下场:不能靠近火,也不能靠近水,只能被混沌吞着,永远没有光,也没有温。
影胎不知道“命运”是什么,它只知道那痛让它忍不住往前挪了一寸。
它第一次,从混沌的深处往上爬了一寸。
一寸而已,却让混沌雾海起了一个微弱的涡。
这涡小得几乎无法察觉,但若有人在此时站在火极遥望,会看到混沌深处有一道非常浅的影光在闪。
那影光虽然弱,虽然暗,虽然随时会被混沌吞没——却倔强地亮着。
亮得像是一种抗拒。
而此时的火极,火神族已生,岩炎君立族基,岩瑶后授火灵,新族人仰望火柱,为自己的诞生而歌唱。
火的文明在那一天第一次燃起光。
没有人察觉,混沌中,也在同一刻,第一次燃起了“影的火苗”。
它微弱,却危险。
它还没有名字,却已经朝着一个方向——
朝着火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