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着痛强做镇定的从小祠堂出来,明楼在房间小心翼翼的脱掉自己的衣服,还行,大姐下手并不算太狠,只打了他一鞭子,痛归痛,没伤筋动骨,皮外伤罢了。
明诚拿着一份加密电文急匆匆走进来,刚要开口汇报,一抬头就瞥见明楼手臂上渗着血的伤口,顿时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仿佛那鞭子抽在自己身上一般:“大哥,大姐还真下得去手啊?这伤看着就疼!”他说着就想去拿医药箱,脚步却被明楼抬手制止。
“无妨,这算是手下留情了。”明楼摆摆手,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她要是真动了怒,就不止这一鞭子了。”说着,他话锋一转,神色变得严肃,“对了,关于大姐的安全,你派些可靠的人手暗中保护着。”
明诚闻言,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瞬间大了一圈。
这差事简直是不得不拿在手上的烫手山芋,难办呐。
一家子都在为抗日各处使劲,四姐弟三个特工就算了,大姐这个红色资本家是非干不可吗?
大哥的身份本就特殊,在汪伪政府身居高位,实则也是个洋葱精,他们兄弟俩已然是站在了悬崖之上;偏偏大姐又把这个悬崖凿得更薄了,她没经过系统的特工训练,缺乏斗争经验,一旦暴露,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内部破口,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导致整个情报网络溃败,由不得他不紧张。
更不要说,大姐那火爆脾气出了名的,若是知道他们派人暗中跟着她,觉得自己被“监视”,那后果可就不是一鞭子能平息的了,指不定要闹得整个明公馆鸡飞狗跳。
到时候又是一番丧权辱国。
不过明诚也松了一口气,还好曦滢提前跟大姐透了口风,告诉了她自己的新身份,不然今天白天她可能就暴露了。
明诚随口说起曦滢:“如今陆小姐也搬到咱们家隔壁……”
明楼有些惊讶:“你是说原本的顾公馆?”
自从他收到“伊集院千绘”的照片,知道是自己人之后,就刻意的避免了对她的关注,免得一个不小心连累她,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和曦滢成了邻居。
明诚感叹了一句:“可不是吗?之前也不知道新来的伊集院就是她,论借身份,还真是谁都比不上她。”
“好了,别说了。”明楼低头处理工作,有些事情点到为止。
处理完手头的紧急事务,抽空安排了明台的第一次暗杀任务,想到那个被王天风掳走、如今还懵懂无知的弟弟,再想起王天风那疯癫的行事风格,明楼越想越气,强压下怒火,重新穿上了外套。
“这个时候了,大哥要出去?”
“我去隔壁看看,我有话要问她,”看明诚也准备披衣服跟上,抬手便制止了,“不用跟着,动静太大了,我自己去。”
要不说明长官虽然胖了,但依旧身手了得,不愧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楼下那些名为管家、司机、帮佣和园丁,实际上是在此暂时落脚、扮演她左膀右臂角色的同志,如同幽灵般摸到了曦滢卧室的阳台外。
晚风带着夜露的微凉,吹动他深色的衣摆,他望着窗内透出的暖黄灯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扣,竟有片刻的怔忡——这方寸阳台的距离,像是隔着炮火纷飞的乱世,又像是近得能听见屋内人的呼吸。
彼时曦滢刚洗完澡,穿着一身月白色真丝睡衣擦头发,湿润的发丝贴在颈间,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忽然听到阳台外传来轻微的衣料摩擦声,她瞬间警觉起来,不动声色地摸出床头暗藏的手枪,悄无声息地赤脚走到落地窗边,猛地撩开厚重的窗帘——四目相对的刹那,她握着枪的手微顿,明楼眼底映着室内的暖光,竟没有半分慌乱,反而带着一丝她读不懂的温和。
“陆小姐手下留情。”
听到明楼那熟悉的声音,曦滢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确认是他后,才缓缓放下枪:“明先生怎么摸到这儿来了?谁叫你找到这儿来的?”
她刻意后退半步,拉开些距离,却没注意到自己微湿的发梢还在滴水,落在睡衣领口,晕开一小片深色。
明楼避重就轻,目光掠过她微湿的发梢,喉结微滚又不着痕迹的把目光移开,台词倒是念诵得抑扬顿挫:“爱情怂恿我探听出这一个地方;他替我出主意,我借给他眼睛。我不会操舟驾舵,可是倘使你在辽远辽远的海滨,我也会冒着风波寻访你这颗珍宝。”
他刻意放轻了声音,像是怕惊扰了这深夜的宁静,又像是只愿让她一人听见。
不过他的确也是怕楼下的人听见就是了。
这是《罗密欧与朱丽叶》阳台幽会的词儿。
曦滢表情复杂起来,明楼不会是,喜欢陆念萍吧?
可他眼底那抹避开时局锋芒的温柔,又不像是对着一个“身份”该有的样子。
她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压下这荒唐的念头——乱世之中,哪有资格谈这些儿女情长,虽然这个世界被情深深雨蒙蒙融合了也不合适。
心思回转间,曦滢收起表情,一挑眉:“怎么,明教授现在改教文学了?还是想变成罗密欧?那你该找你的汪曼春去啊,又是世仇,又是初恋的,多贴切啊。”
“你这语气,怎么怪怪的?”明楼捕捉到她话里的火药味,故意逗她。
曦滢没好气的说:“进来吧登徒子,孤男寡女的在阳台幽会,怕没人看见是吧,我可记得,明大教授可是个老学究,一回国怎么开始爬人香闺?这是被浪漫西方人污染了?”她侧身让他进来,目光却不经意扫过他手臂上隐约透出血迹的衣袖,“挨打了?”
“是我咎由自取的。”明楼苦笑,他是个人,又不是铁人,刚才忍着伤爬阳台,那是真痛啊。
曦滢笑他,但还是说:“进来吧,不嫌弃的话,我替你重新包扎。”
“感谢都来不及,怎么敢嫌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