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曦滢叫了散,高曦月习惯性的留下,陪着曦滢进了暖阁。
冬日里,永琏和璟玥都在暖阁活动,是以暖阁的地龙一向烧的暖和,对曦滢来说就太燥了些。
她拿出一罐山茶油霜准备给自己有些干燥的手补一点油脂。
高曦月殷殷上前,摘了手指上的护甲,用无名指挑了些一点,在曦滢润白的手上轻轻揉开,低声道:“那个白氏,臣妾曾经也见过,不是臣妾小心眼儿,皇上纳了这样一个人,实在……”
“你素来十指不沾阳春水,还道随便一个普通琵琶伎都能用得起象牙的凤颈琵琶?她若有这个资本,还做什么琵琶伎?”
高曦月想了一会儿,回过味儿来,一个大惊失色:“娘娘是说,她有来历?”
曦滢给她解惑:“两姓家奴罢了,景仁宫皇后弄进来想笼络先帝的,没用上先坐罪失势闲置了,后来被太后挑中了。”
高曦月听得心惊,手上的动作都慢了半拍:“竟是这般复杂的来历!那太后把她安插进来,是何用意?阿箬性子粗疏,万一被她钻了空子可怎么办?”
“无非就是想派个人来搅乱了宫里这汪浑水,”曦滢任由她给自己揉着手背,“钻空子也无妨。阿箬虽粗疏,却最护短,景仁宫又是皇子居所,规矩本就严。白蕊姬若敢轻举妄动,阿箬第一个饶不了她,无关紧要之人而已,不必太过在意。”
高曦月这才稍稍放心,又忍不住道:“那皇上那边……”
“你不必管。”曦滢说着,不着痕迹的收回自己的手爪子,“他不过是吃个新鲜罢了。”
另一边,景仁宫内的气氛却有些凝滞。
白蕊姬被阿箬吩咐安排在了如意曾经住的房间,阿箬便带着人走了进来——按说不该是她踏足这里,而该是白蕊姬来见过她,但阿箬不想她踏足正殿,特意纡尊降贵的踏足了偏殿。
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眼前陈设简单的房间,语气冰冷:“既然皇后娘娘吩咐你在本宫座下学规矩,那就跟着嬷嬷好好学,一步都不许偷懒。若敢出错,仔细你的皮!本宫劝你一句,皇后娘娘喜欢安静识趣的,你若是敢兴风作浪,那就别怪本宫不留情面了。”
白蕊姬歪头问道:“奴婢记下了,只是,若后宫的规矩,皇上不喜欢呢?”
这话一出,阿箬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猛地一拍桌案,厉声呵斥:“放肆!后宫规矩乃祖宗定下,岂容你妄议!皇上是天下之主,自然知晓规矩的重要性,轮得到你一个学规女子置喙?”
白蕊姬心里不屑,但表情却似是被她的气势吓到,连忙垂下头,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奴婢知错……只是奴婢先前在南府,只知讨皇上欢心,从未细想规矩之事,一时失言,还请娘娘恕罪。”
阿箬看着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的火气更盛,只觉得南府出身的伎子都爱使这些狐媚手段,继续冷声道:“在南府是南府的规矩,进了内宫就得守宫规!皇上就算一时喜欢你机灵,却也绝不会容你坏了规矩。你若再敢说这种浑话,本宫直接禀明皇后,治你个以下犯上之罪!”
站在一旁的张嬷嬷也适时开口:“白姑娘,慎妃娘娘说得极是,后宫之中,规矩大于天,哪怕是得皇上宠爱,也不能失了本分。老奴劝你还是安心学规矩,莫要胡思乱想。”
白蕊姬深深福了一礼:“奴婢谢娘娘和嬷嬷教诲,往后定不敢再犯。”只是垂着的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她不过是试探一句,便摸清了阿箬的深浅,居高位之上的慎妃,也不过如此。
阿箬见她认错态度诚恳,也不想再跟她啰嗦,挥了挥手:“行了,你先歇着,明日寅时准时起身,跟着嬷嬷学规矩。若敢迟到,仔细你的皮!”说罢,便带着张嬷嬷转身离开了偏殿。
待她们走后,白蕊姬才缓缓直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阿箬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
阿箬这般急躁易怒,想要从她这里实现她背后的主子想在后宫搅风搅雨的目标,倒也不是难事。
只要能牢牢抓住皇上的心,再借阿箬的手搅乱后宫,太后交代的事,定能办成。
不过眼下还需忍耐,她一头扎进来,可不是为了当个小小的官女子的。
白蕊姬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自己清秀的容颜,轻轻抚摸着脸颊——皇上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去,这便是她最大的资本。
乾隆的贪鲜的劲儿,的确支撑他私下里连着召幸了白蕊姬几回,可能是出身影响,白蕊姬这种出身地位但对别人又劲劲儿的,独对他小意温柔的女子,对他有些吸引力。
但被曦滢支配的习惯倒也让他还记得,每次临幸白蕊姬之后,都不留。
加上阿箬一直拘着白蕊姬吹毛求疵的学规矩,也不让她随意走出景仁宫的宫门,前几日一帆风顺的白蕊姬升起的踌躇满志,如今有些消减。
毕竟太后千叮咛万嘱咐,如今正位中宫的这位,不好惹,一举一动均得小心试探,仔细斟酌。
可没等白蕊姬找到破局的机会,乾隆的新鲜劲儿便如潮水般退去。
连着好些日子,凤鸾春恩车都没再驶向景仁宫。
白蕊姬守在窗前,从清晨等到日暮,也没等来那道熟悉的身影,先前眼底的得意渐渐被焦虑取代。
她攥着帕子坐在镜前,看着镜中依旧清秀的自己,却没了往日的底气——没了皇上的关注,她在这深宫里,不过是个任人摆布的学规女子。
而乾隆,已经又开始临幸新人了。
依旧是大差不差的处理方式,要不就暂且以学规矩女子的身份,安排到各宫主位的座下学着规矩,要不就养在了乾清宫的围房,等出了先帝的孝期,再结合这段实习期的业绩斟酌着给位分。
消息每每传到景仁宫,白蕊姬都在对付着宫里学不完的规矩。
她强压着心头的嫉妒,面上却依旧装作平静,可眼底的阴鸷却藏不住。
阿箬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故意提高声音道:“有些人啊,还是好好学规矩吧,别总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皇上的心思,可不是谁都能猜透的。”
白蕊姬咬了咬唇,没敢反驳,只是垂着头,将所有的不甘与愤怒都压在了心底。
她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她必须尽快想办法重新引起皇上的注意,否则真的只会沦为皇上一时新鲜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