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上空,因苏璃爆发轮回神力而引发的天地异象缓缓平息。
那股令人神魂战栗的威压散去,阳光重新洒落,却驱不散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震撼与寒意。
广场上,三具身着幽冥殿长老服饰的躯体僵硬地矗立着,保持着生前结印施法的姿势,但他们眼中早已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空洞与凝固的惊骇,仿佛在最后一刻见到了比死亡更恐怖的光景。
微风拂过,三具躯壳如同风化的沙雕,悄然化作飞灰,簌簌飘散。连同他们布下的“九幽锁魂阵”根基,也一同湮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真正的神魂俱灭,不入轮回!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数十万人的广场,此刻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缓缓收回纤纤玉指、眉心九彩光轮逐渐隐去的绝美少女身上。
苏璃娇躯微微晃了一下,脸色苍白如纸,方才那倾世一击,几乎抽空了她所有的力量。但她强行站稳,冰蓝色的眼眸中虽然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却更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神采。她回头望向陆尘,轻轻抿了抿唇,仿佛在说:“夫君,这次,我保护你了。”
陆尘一步踏前,稳稳扶住她几乎软倒的身子,将一股精纯温和的混沌之气渡入其体内,滋养着她过度消耗的神魂与经脉。他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心中怜惜、欣慰、骄傲、担忧……种种情绪交织,最终化作眼底深沉的温柔与更加决绝的守护之意。
“傻璃儿,下次不可再如此勉强。”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疼惜。
苏璃靠在他温暖的怀中,感受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轻轻“嗯”了一声,乖巧地闭上眼,全力吸收着陆尘渡来的力量。
全场这时才仿佛解除了定身术,轰然炸开!
“嘶……刚才……那是什么力量?轮回?她竟然执掌轮回?”
“三名尊者巅峰!还有幽冥殿重宝大阵!就这么……没了?”
“太可怕了!那陆尘身边,竟然还藏着如此恐怖的存在!”
“此女绝不能惹!陆尘此人,深不可测!”
惊呼声、骇然声、议论声如同海啸般席卷开来。之前那些冷眼旁观、甚至幸灾乐祸的势力代表,此刻个个脸色发白,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们看向陆尘和苏璃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与忌惮。
高台之上,火影国主公孙烈眼神复杂无比,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陆尘展现出的实力和底蕴,已经完全超出了皇室能够掌控甚至理解的范畴。
太子公孙弘低着头,藏在袖中的拳头死死攥紧,指甲深陷掌心,那萦绕在他周身的阴冷气息,似乎都因这震撼的一幕而微微凝滞。
武魂殿特使魂幽,不知何时已坐回了原位,脸上重新挂起了那抹温和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但他微微闪烁的眼眸深处,那几乎无法抑制的贪婪与火热,却如同毒蛇的信子,悄然吞吐。
他袖中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一枚传讯玉符,已然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尤其是苏璃那纯净浩瀚的轮回本源气息,详尽地传递回了武魂殿总部。
“轮回神女……终于出现了……”他心中默念,一个庞大而黑暗的计划,核心的一块关键拼图,似乎已然浮现。
陆尘无视了全场的哗然与各色目光,他扶着苏璃,对冷月瑶和七微微颔首。冷月瑶立刻上前,从陆尘手中接过苏璃,小心地搀扶着她。
七则如同最忠诚的影卫,悄无声息地挡在三人身前,冰冷的眼眸扫视四周,任何带有恶意的目光都在她无声的注视下悄然收敛。
就在这时,陆尘怀中,一枚温养在贴身内袋的青色玉简,毫无征兆地,“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陆尘心神猛地一凛!
这玉简并非普通传讯符,而是他与远在青州城的独立分身之间,以精血神魂炼制而成的“同命预警符”!
玉简碎裂,意味着分身遭遇了无法抵御的毁灭性打击,或者青州城出现了危及根本、让分身不惜自毁也要传递警讯的滔天巨变!
一股冰冷的不安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不动声色地以神识探入碎裂的玉简,一股残存的、带着绝望与急切的意念碎片,伴随着一段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影像,轰然冲入他的脑海。
影像中,青州城上空,不再是熟悉的蓝天白云,而是被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幽冥死气所笼罩!一个巨大、漆黑、缓缓旋转的死亡漩涡,如同恶魔之眼,高悬于城空,散发出吞噬一切生机的恐怖气息!
漩涡下方,青州城的护城光罩明灭不定,已是岌岌可危。而在陆家府邸上空,两道他无比熟悉、此刻却显得有些纤弱的身影,正联手撑起一道灵光闪烁的阵法屏障,苦苦抵御着从死亡漩涡中垂落的道道幽冥死气攻击!
左边一人,青衣素手,阵法符文在她指尖如蝴蝶般翻飞,勾勒出玄奥的轨迹,正是心思缜密、擅长阵法的苏幼薇!只是此刻,她脸色苍白,嘴角隐隐有一丝血迹,显然消耗巨大。
右边一人,身段婀娜,虽在激战之中,依旧能看出其天生的妩媚风姿,正是掌管星河商会、资源丰厚的沈星璇!她祭出了一件莲花状的法宝,洒下道道清光,辅助苏幼薇的阵法,但莲花宝光也在死气的侵蚀下不断黯淡。
影像到此戛然而止。
最后传来的,是分身那充满焦急与决绝的残念:“本体…速归!它们…来了!”
……
“它们……来了……”
这三个字,如同三柄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陆尘的神魂!
幽冥殿!九幽道!他们的报复,竟然如此迅捷、如此狠毒!直接绕开他,对他最在意的根基、他的家人动手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与杀意,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在陆尘胸腔内轰然爆发!周遭的空气温度骤降,离他较近的一些人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苏璃似乎感应到他情绪的剧烈波动,虚弱地睁开眼,担忧地望向他。
冷月瑶和七也同时将目光投来,她们虽未看到玉简内容,但从陆尘瞬间变得冰冷彻骨的眼神和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中,明白一定有极其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陆尘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腾的怒火与焦灼压下。越是危急,越需冷静。皇都之事必须立刻了结,青州城,必须立刻回去!
但眼下,他刚刚经历大战(虽主要是苏璃出手),又得罪死了幽冥殿,皇都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武魂殿魂幽在一旁窥伺……直接抽身而退,并非上策。他需要力量,需要更多的棋子,来应对这四面楚歌的局面,并为青州之行争取时间和创造机会。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两个方向——合欢宗与六欲门代表所在的席位。
这两个门派,亦正亦邪,功法独特,底蕴不浅,且都与武魂殿并非铁板一块,正是可以暂时利用的目标。
“月瑶,七,照顾好璃儿,我们回驿馆。”陆尘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在这平静之下,却隐藏着令人心悸的风暴。
说完,他不再理会广场上的纷扰与那些探究的目光,带着三女,径直化作流光,返回“云客来”驿馆。
回到驿馆独立院落,布下重重禁制后,陆尘将苏璃安置在静室软榻上,由冷月瑶亲自照看。七则隐入阴影,守护在静室之外。
陆尘站在院中,负手而立,望着青州城的方向,眼神幽深。
“道衍。”
【我在。宿主,已接收到青州分身最后传回的能量波动特征及影像数据分析。攻击源头确认为高等幽冥死气,混合部分九幽道特有的‘孽力’,强度评估:威胁等级高。建议立刻采取行动。】
“我知道。”陆尘心中回应,“但在回去之前,需要先摆平这里的麻烦,并……借点力。”
他手腕一翻,两枚造型奇特的传讯符出现在掌心,一枚粉光流转,带着靡靡之音;一枚色彩斑斓,仿佛能引动人心底最深沉的欲望。正是合欢宗圣女曲非烟与六欲门一位真传弟子在之前混战中,暗中塞给他的“联络信物”。
是时候,启动这些暗棋了。
他指尖弹出两道微不可查的混沌之气,分别没入两枚传讯符。
……
半个时辰后,驿馆最深处一间绝对隐秘的密室内。
陆尘独自坐在主位,神色平静地品着灵茶。
密室门无声滑开,两道人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闪入。
左边一人,身着粉霞彩缎宫装长裙,身段丰腴曼妙,行走间如弱柳扶风,自带一股勾魂摄魄的媚意。她面容娇艳绝伦,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眼波流转间,仿佛能吸走人的魂魄。正是合欢宗宗主,花想容。她看似年轻,实则已是修行数百年的尊者境高手。
右边一人,则是一袭繁复华丽的锦绣长袍,上面绣满了各种象征着欲望的图案——金钱、权杖、美酒、美人……他的面容俊美近乎妖异,脸色带着一种纵欲过度的苍白,但一双眸子却亮得吓人,仿佛能直视人心底最原始的渴望。乃是六欲门门主,欲望天。
两人进入密室,目光瞬间便锁定了主位上的陆尘。
花想容掩口轻笑,声音酥媚入骨:“哎呦,陆公子真是好大的架子呢。白日里刚大显神威,晚上就急着召见我们这两个‘小门小派’的当家,就不怕惹人闲话,说你与我等邪魔外道勾结么?”她话语虽带调侃,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审视与警惕。
欲望天则更直接一些,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目光灼灼地盯着陆尘:“陆尘,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找我二人来,所为何事?若是想凭白日里的威势强行收编我们,呵呵……”他冷笑一声,周身隐隐有各种欲望幻象浮现,气势逼人。
两位掌门,态度警惕且傲慢,显然并非易于掌控之辈。
陆尘放下茶盏,抬眸,目光平静地扫过二人,仿佛能穿透他们华丽的皮囊,直视其功法核心。
“花宗主每逢月圆之夜,膻中穴往左三寸,是否会有针扎般的刺痛,且神魂躁动,难以入定?《九天合欢秘典》反噬的滋味,不好受吧?”
花想容脸上的媚笑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
陆尘不等她回答,目光转向欲望天:“欲门主,你以‘七情六欲’为食,炼化提升。但最近一个月,是否感觉汲取的欲望之力愈发驳杂,难以精纯,甚至偶尔会幻听幻视,看到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七情六欲功》的漏洞,已经开始侵蚀你的道基了。”
欲望天脸色猛地一变,周身幻象剧烈波动,失声喝道:“你……你怎么知道?”
这乃是他们各自门派最高的机密,也是他们自身最大的隐患!就连最亲近的弟子都未必清楚,这陆尘如何得知?还如此精准!
陆尘没有回答,只是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一缕灰蒙蒙的混沌之气缭绕。他凌空虚划,两道极其复杂、蕴含着某种大道至理的微小符文轨迹,分别射向花想容和欲望天。
两人下意识地心神一凛,想要抵挡,但那符文轨迹却无视他们的防御,直接融入他们体内。
下一刻,花想容只觉得膻中穴附近那困扰她多年的滞涩与隐痛,竟仿佛被一股温暖的力量化开了一丝,神魂也感受到片刻的清明!欲望天则感觉体内那些躁动不安、互相冲突的欲望之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梳理,短暂地变得温顺了一丝!
虽然效果微弱,且转瞬即逝,但那种真切切的舒畅与轻松,让他们浑身剧震,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这……这是……”花想容声音带着颤抖,再无半分之前的媚态。
“一点小小的演示。”陆尘收回手指,语气依旧平淡,“我能点出你们的隐患,自然也有解决之法。至少,比你们依赖武魂殿提供的、那些饮鸩止渴的‘缓解丹药’,要彻底得多。”
此言一出,两人脸色再变!陆尘连他们暗中与武魂殿交易,获取暂时压制功法反噬的丹药之事都知道?!
“陆公子……究竟想怎样?”花想容深吸一口气,态度彻底转变,语气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上了一丝敬畏。
“很简单。”陆尘目光如炬,看着二人,“我要你们,在我需要的时候,站在我这一边。暂时,不需要你们明面上与武魂殿为敌,但暗地里,需听从我的调遣,提供情报与必要的支援。”
“作为回报,”陆尘指尖再次凝聚出两缕更加凝实的混沌之气,其中蕴含着由道衍推演出的部分改良功法信息,“这是第一阶段改良法诀,可缓解你们三成的反噬。事成之后,给予完整版,助你们弥补功法缺陷,甚至……更上一层楼。”
花想容与欲望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挣扎与火热。完整的、无隐患的传承,对于他们这种根基有缺的宗门而言,诱惑太大了!
“我们如何信你?”欲望天沉声道。
“你们别无选择。”陆尘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武魂殿只是在利用你们,最终会将你们连同东域一起吞噬。而我,至少给了你们一条实实在在的生路,甚至是一条通天大道。”
他顿了顿,声音微冷:“或者,你们可以选择拒绝,然后继续在武魂殿的阴影下苟延残喘,直至功法反噬彻底爆发,或者……成为我敌人名单上,需要清除的对象。”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让两位掌门神魂一颤。他们毫不怀疑,若此刻拒绝,陆尘绝对有能力和决心将他们留下!
沉默,在密室内蔓延。
片刻后,花想容率先躬身行礼,声音前所未有的郑重:“合欢宗……愿遵陆公子号令。”在低头的瞬间,一丝极其隐蔽、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忠诚烙印,已随着陆尘方才打入她体内的那道混沌符文,悄然种下。
欲望天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拱手道:“六欲门,亦愿效劳。”同样的忠诚烙印,无声无息地融入他的神魂本源。
“很好。”陆尘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那么,第一件事,动用你们在皇都及周边的一切眼线和渠道,密切关注武魂殿、幽冥殿、九幽道的一切异常动向,尤其是针对青州城方向的。有任何消息,立刻通过此符向我汇报。”
他弹出两枚特制的传讯符。
两人恭敬接过。
“第二,今日之事,我不希望有第四人知道。”
“是!”两人齐声应道。
就在陆尘准备让他们离去时,花想容似乎下定了决心,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陆公子,妾身既已投诚,有一绝密情报,或许对您有用。”
“讲。”
“武魂殿特使魂幽身上,似乎携带着一块极其特殊的‘神格碎片’!”花想容语速极快,“据妾身安插在武魂殿内部的眼线拼死传回的消息,那块碎片与其他神格碎片不同,其波动……与您身边那位苏璃姑娘之前隐约感应的非常相似!魂幽对此物看守极严,疑似是武魂殿‘千年大计’某个核心仪式的……关键祭品之一!”
陆尘眼中猛地爆出一团精光!
神格碎片!祭品!目标直指璃儿!
原来魂幽那毫不掩饰的贪婪,根源在此!
一股比得知青州城遇袭时更加冰冷、更加暴戾的杀意,自陆尘心底升腾而起。
武魂殿……你们当真是在找死!
他压下翻腾的杀意,对花想容点了点头:“此事我已知晓,你们先去吧,按计划行事。”
“是。”
花想容与欲望天再次行礼,悄然退出了密室。
密室中,只剩下陆尘一人。他缓缓坐回椅子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冰冷如万载寒渊。
青州城危急,家人受难;武魂殿觊觎,目标璃儿;幽冥殿、九幽道仇深似海……内忧外患,已至绝境!
但,他眼底深处,却燃起了一簇永不熄灭的火焰。
他拿起那枚来自合欢宗的传讯符,灵力注入,声音冰冷地传出一道指令:
“启动所有暗线,我要在一个时辰内,拿到使用皇室那座最快、最隐蔽的跨州传送阵的权限!”
风暴,已至。
而他,将携雷霆之怒,踏碎虚空,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