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仓库内，空气仿佛再次凝固，只是这一次，沉重的来源不再是外部的威胁，而是那个静静躺在冷月手中、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金属设备。
艾琳的记忆碎片带来的震撼与悲悯尚未平复，这个疑似“梦魇”意识备份或信息存储器的装置，又将一个新的、可能更加危险的谜团抛到了他们面前。
“这东西……怎么处理？”苏小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目光既好奇又恐惧地打量着那个设备，“万一它真的是……‘梦魇’复活的后手……”
“不能销毁。”冷月立刻否定了最简单的选项，她的指尖轻轻拂过设备表面那些难以辨认的蚀刻纹路，“它的材质和能量签名都很特殊，强行破坏可能引发无法预料的能量泄漏甚至爆炸。更重要的是，它内部可能存储着关于‘梦魇’成因、能量运作模式、甚至其可能存在的‘上级’联系的关键信息。这些情报价值极高。”
她抬起眼，看向凌一凡，眼神锐利：“尤其是对你而言，凌一凡。你的混沌能量特性是唯一能有效干扰‘蚀暗’能量的存在。更深入地了解你的敌人，以及你自己能力的本质，是未来生存的必需。”
凌一凡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涩发痛。他当然明白情报的重要性，但一想起刚才脑海中那番可怕记忆回溯的滋味，再想到可能要主动去触碰一个更完整、更恐怖的“梦魇”意识集合体，他就从灵魂深处感到抗拒和恐惧。
“可是……怎么打开它？”他声音沙哑地问，“看起来根本没有接口。”
“能量激活。”冷月断言，“这种等级的遗物或黑科技造物，通常需要特定频率或性质的能量才能激发。常规电力毫无意义。”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凌一凡身上，“最可能的钥匙有两种：一是‘蚀暗’能量本身，但这无异于自投罗网；二就是……与它相斥，却能引起其反应的——你的混沌能量。”
凌一凡的脸色更白了。又要他来？他现在的状态就像个布满裂痕的瓷器，再来一次能量冲击，怕是真要碎掉了。
“我没有把握……”他实话实说，声音里带着虚弱，“我现在控制力很差，万一能量输出过大或者性质不对……”
“不需要你完全控制它，只需要一丝，最微弱的引导。”冷月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就像用一根头发丝去试探锁孔。我会用我的能量构建一个隔绝力场，将设备和你的能量试探限制在最小范围内，一旦出现失控迹象，我会立刻强行切断。”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也是对你能量控制精度的一次极限康复训练。在虚弱状态下维持微操，比全盛时期更能锤炼你的掌控力。”
凌一凡看着冷月那毫无商量余地的冰冷眼神，又看了看那个沉默的黑色金属块，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身体的颤抖和精神的抗拒，缓缓坐直了身体。
“好……我试试。”
王大锤紧张地大气不敢出，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仿佛那黑盒子随时会炸开。苏小婉则紧紧攥着手，目光在凌一凡和设备之间来回移动。
冷月将黑色设备放在地面一块相对平整的空地上，然后手持短棍，在空中划出一个复杂的图案。炽白色的能量线条如同光铸的牢笼，精准地构建出一个将设备完全笼罩在内的微型力场，光芒流转，散发出稳定而隔绝的气息。
“开始。输出功率控制在千分之一以下，频率模仿你最初感知到‘梦魇’能量时的自然排斥反应。”冷月指令清晰。
凌一凡闭上眼睛，极力忽略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刺痛，将意识沉入那片几近干涸、布满裂痕的能量池。他小心翼翼地剥离出一丝比头发丝还要纤细的、带着微弱混沌光晕的能量流，如同操纵着一条看不见的丝线，极其缓慢地、颤抖地探向力场中的黑色设备。
他的额角再次渗出细密的冷汗，每一次微小的能量调动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伤痛。
那丝微弱的混沌能量，轻轻地触碰到了黑色设备的表面。
一瞬间——
嗡！！！
黑色设备猛地一震！表面那些原本黯淡的蚀刻纹路骤然亮起！并非是“梦魇”那种污秽的暗紫色或污绿色，而是一种深邃的、冰冷的幽蓝色！
一股强大、冰冷、带着绝对理性秩序的吸力，猛地从设备内部爆发出来！它没有“梦魇”吸力那种贪婪和暴虐，却更加精准、高效，如同一个冰冷的、高效率的能源抽取泵！
它目标明确——并非凌一凡的生命力，而是他探出的那丝混沌能量！它似乎对这种相斥又特殊的能量性质极其“感兴趣”！
“呃！”凌一凡闷哼一声，感觉那丝能量瞬间就要被扯断、吸走！他拼命想要收回，但那吸力极其强悍，死死咬住了他的能量丝线！
更可怕的是，通过这丝能量连接，一股冰冷彻骨、毫无感情的意念洪流，如同数据风暴般顺着能量连接，反向冲向凌一凡的意识！
那不是混乱的记忆碎片，而是高度压缩的、冰冷的逻辑指令和能量分析数据流！
【检测到未知高熵能量签名……】 【开始分析：能量结构混沌，熵值极高，稳定性极低，与数据库内任何已知能量模式匹配度低于0.001%……】 【尝试进行能量采样……采样受阻，能量属性排斥标准收纳协议……】 【启动深度解析模式：逆向溯源能量源头，尝试建立能量特征模型……】
这感觉与“梦魇”的精神污染截然不同！没有痛苦，没有绝望，只有一种仿佛被扔进高速运转的超级计算机内部，被无数冰冷的逻辑算法疯狂扫描、解析、剥离一切的恐怖感！他的意识仿佛变成了一个被公开解剖的数据包，每一个念头、每一次能量波动都被量化、分析、归档！
“不对劲！这不是‘梦魇’的能量签名！”冷月脸色骤变，立刻催动能量，试图强行切断那幽蓝色力场与凌一凡的连接！
但就在她的能量介入的瞬间——
那黑色设备的幽蓝光芒再次暴涨！它似乎判断冷月的能量属于另一种“已知”或“可归类”的能量，吸引力瞬间分出了一大部分，如同灵活的触手，反而朝着冷月的能量缠绕、解析而去！
【检测到‘观测者’制式能量签名，能量等级：VII，威胁等级：中……】 【开始导入应对协议库……分析其能量结构弱点……】
冷月只觉得自己的能量如同陷入了泥沼，运行变得滞涩，甚至有一部分能量结构信息正在被快速破解、复制！她眼中寒光一闪，当机立断，不再试图温和切断，而是猛地加大了能量输出，炽白色光芒如同利剑，狠狠斩向那幽蓝色的吸力触手！
轰！
两股性质迥异却同样强大的能量剧烈碰撞，发出沉闷的爆响！微型力场剧烈摇晃，光芒明灭不定！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凌一凡，趁着设备被冷月吸引大部分注意力的刹那，终于猛地将自己的那丝混沌能量强行抽了回来！整个人如同虚脱般向后倒去，被王大锤手忙脚乱地扶住。
他大口喘着气，眼中充满了惊骇。刚才那短暂的接触，虽然能量消耗微乎其微，但那种被彻底“看穿”、被“解析”的感觉，比直面“梦魇”的疯狂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那绝对不属于“梦魇”！
冷月也与那幽蓝吸力触手硬拼了一记，强行将其逼退，稳住了摇摇欲坠的隔绝力场。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显然刚才的对抗并不轻松。
“这能量签名……这解析模式……”她盯着力场中那依旧散发着幽蓝光芒、仿佛在默默计算着什么的黑色设备，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凝重的、甚至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是‘效率至上’！”凌一凡和冷月几乎异口同声地嘶声道！
这种冰冷的、绝对的理性，这种高效到极致的能量解析和掠夺模式，与之前远程瘫痪“心语”安防系统、以及通讯中表现出的风格如出一辙！
这个黑色设备，根本不是什么“梦魇”的意识备份！
它是“效率至上”的东西！
它很可能是一个安放在“梦魇”身边的……监视器！或者是一个……能量采集和分析节点！
“梦魇”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他们的猎物，更是“效率至上”观察和研究的对象！甚至可能，“梦魇”的诞生和成长，背后都有“效率至上”冷漠的推波助澜！它就像是在实验室里培养皿中观察细菌的研究员！
而艾琳最后指向它……那眼神中的警告，并非是针对“梦魇”的复活，而是警告他们……小心另一个更恐怖的存在！
仓库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
他们以为自己成功狩猎了“梦魇”，却没想到，自始至终，都有一双更高级、更冰冷的眼睛，在暗处注视着一切，甚至将他们与“梦魇”的战斗，也视为实验数据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那黑色设备表面的幽蓝光芒缓缓收敛，最终完全熄灭，又变回了那个不起眼的金属块。仿佛刚才那恐怖的能量交互和解析从未发生过。
但一条冰冷的、由幽绿色代码构成的信息流，却突兀地、直接地投射在了冷月的平板屏幕上， bypass（绕过）了所有防火墙和加密协议：
【数据更新完毕。】 【‘混沌能量签名’初步建模完成（完整度17.4%）。】 【‘观测者’代理人能量数据更新。】 【‘蚀暗’能量聚合体（代号：梦魇）最终消亡数据已记录。】 【感谢二位的‘配合’与‘数据贡献’。】 【提示：该采集节点已报废，无需回收。】 【期待下一次的‘数据交互’。】
信息显示完毕，瞬间消失，不留任何痕迹。
冷月死死盯着屏幕，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
凌一凡感到一股寒意从头顶灌到脚底。
他们不仅被利用了，还被对方以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告知了被利用的事实。
“效率至上”……仿佛无处不在的幽灵，始终快他们一步。
而它对于凌一凡那独特混沌能量的“兴趣”，显然远超他们的想象。
能量的拉锯战暂时平息，但一场更加诡异、更加令人不安的智力博弈和生存危机，已然悄然揭幕。